袁波将手中的狼纹刀高高举起,无数灰色的气体狂暴蹿出,如飓风般撕扯在刀身上,袁波自己身体周围的灰色气流也在朝着刀上涌动从而汇聚,顷刻间,刀上拥有的狂暴力量掀起狂风让四周的树木都为之摇晃成浪。
远在数里之外的谢伽淏眼中泛起的凝重之色变得更加浓重,这个耗费了他巨大心力心血打造的巫术大阵自然战力非凡,可是面对铃铛剑仙,他依然不可能有必胜的把握,此刻,哪怕面容上淡然如他,手心里却已经渗出了汗水。
一个漩涡开始以袁波为中心成形,风云随之色变,缠绵已久的暴雨天才刚刚结束,阳光还未来得及拨开云雾,天空便再度恢复了前几日宛如要将天地泯灭的电闪雷鸣时的天色。袁波脚下的土地开始如浪般涌动,无数刚劲的树木深深弯下了自己的腰,即便是远在谢伽淏那里,雾气都开始被这个漩涡缓缓抽动着。
“借助阵法强行通天地,让傀儡使出天一境的手段,何等高妙的手法,邪杖谢伽淏,果然是金蒙最了不起的人物。”张玲微微一笑,她的衣角随着漩涡的撕扯力而微微摆动着,然而风如何嚣张,他额前的发丝也没有乱掉一根,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了谢伽淏的方向,口中缓缓吐出了这赞叹之词。
谢伽淏沉沉地呼出几口气,体内的元气随之流走了半数,脸色变得带上几分病态的苍白,用低沉地声音缓缓道:“早有耳闻中州数一数二的天才铃铛剑仙一剑出,万剑出,不知今日,老夫可否领教?”
谢伽淏的声音一落,那串话语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扇联通地狱的门,他身畔的被他画在颗颗断树上的图案再度如符文般发出一瞬璀璨光芒,光芒落尽,一幅幅图案上的骷髅面孔变得更加阴森,空洞的眼神处袅绕起了乌气。
图案的变化再度牵动了山谷偌大一片领域的变化。
图案所画的树木其早已经被黄色气体染得发枯的盘踞树根如蛇般蠕动,一缕缕黄色气体从其中涌动而出,然后如同爬出山头的阳光般,顷刻便蔓延了整个领域!
一股气息冲过地下,黄土地上的张玲笑容逐渐冷了下来,因为她雪白的双足感受到了地面由地下传来的缕缕异气,袁波刀上的漩涡也骤然变得更加恐怖。
她的双足表面上踩在地面上,实际与地面却有着一距离,所以脚底依然雪白,这几乎是她唯一没有随着这段十年光阴而褪去的美丽,这双雪足也是如今唯一能照应仙子美名的痕迹了,此时,双足足底却染上了淡黄之色。
这些淡黄之气都是之前蚕食了黑甲军军士五脏六腑的强悍之物,毒触碰到了她的足底,她雪白的足底皮肤也再难以维持原貌,红丝出现在足上。
脚之所以还美,只因为那双鞋,鞋已经没有了,脚的美也即将逝去,这个时间对自己难道从未存在一丝善意?
张玲望着地面弥漫出的黄色气体,心中碎念道。
一股白色的劲气,自她身上喷薄而出,朝着地面拍去,一股环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顿时扩散开来。
她的神情变得严肃,场间满是肃杀之气。
因为谢伽淏开始动真格了,她也要开始动真格了,当然最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真的很生气,一股憋了很久的气,无处可撒。
铃铛剑开始朝着天空爆射而去!铃铛声近乎凄厉!
远处的景阳望着忽然暗沉下来的天色,以及着忽然而起的疾风,眼神微微皱下。
周雷云看了他一眼,自己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
两人自然不能亲眼目睹这一战,可是这种天一境的超级高手,放开手时那幅惊天动地的气势,已经让人折服。
景阳的眉心肉捆得愈发紧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只如同仙鹤一般的白色光晕在朝天空飞去,越飞越高宛如要将天幕捅穿,沉重如铅的天色与其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景象让他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双手不由握紧成拳。
果然,铃铛剑仙。
“十年前,你我荒原生死一见,十年后,无际林中再度相遇,是天注定么?”
他心中响起了这样一道声音。
头颅垂下,望着周雷云道:“告诉我,那个巫师是谁?”
周雷云的目光也从那把从天而上的剑上收回,道:“其实你已经猜了。”
景阳蹙眉,道:“猜到了。”
周雷云头,道:“完美隐藏十年,依然丝毫没有与外界失去联系,知道这么多事情,那么想必你也很清楚金蒙,清楚很多平凡人所不清楚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天空,再度汇聚在那把已然消失在了视线中的光晕消失的方向,缓声接着道:“无际林这场风波,必然会是十年里最震撼的一次,整个金蒙,敢于单枪匹马来到这个不知藏伏着多么恐怖的角色的地方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景阳的头缓缓垂下,注视到了地面,停留在了一片腐叶上。
周雷云得已经很清楚了。
他的确猜到了,敢于单枪匹马闯到这里来,并且还敢在此地率先便对中州数一数二的巅峰高手出手的金蒙人,只有一个,传中的巫师——邪杖。
当最开始感受到这雾气中有掩埋的巫术阵法时,景阳便条件反射的想到了谢伽淏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下意识地认为罢了,当此时真正肯定了这一消息之后,他不由吸了口凉气。
然后他想到了很多。
谢伽淏从就是一个巫术天赋独领风骚的人物,极的时候便成为了金蒙国最强宗门万魔宗的候选宗主,而立之年在金蒙便已经没有对手,而巫术其实就是在追求魔道,走魔之境,然而魔究竟是否存在本身就是个秘,所以始终没人能够达到所谓的至高境界——和武者追求的至高境界圣境同等的境界——魔境。
但是和圣境不同,跨入圣境的人有,在千年前更是辈出,然而魔境则始终没有。
谢伽淏不信,作为数百年来金蒙最强的巫术天才,他相信自己可以跨入魔境,所以他开始让自己向魔靠拢。
魔在无数年前或许曾以种族的形式存在,然而在如今魔就只是一种不知是否存在的境界,为了让自己能够真正走入这个境界,他开始让自己向传中的魔靠拢。
那就是鲜血和杀戮。
所以他曾屠城,曾经在边域大开杀戒,杀得中州镇北军谈虎色变。
他的朋友都死了,家人都死了,就连最亲爱的师兄弟都死了,都死在了他的魔道上,血色才是他灰色布袍真正的颜色。
拄着一根竹杖的他,就此得邪杖凶名。
然而无论怎样的杀戮,无论失去多少生命,他都始终没能走上真正的魔境。
不知多少年后,不知为何,是无意看穿还是被人化,他醒悟了过来,他无法成魔。
所以万魔宗没有了这个宗主,而金蒙出现了一位十分低调,但是处处为过着想的国师。
可是不管怎样,这个巫师至少非常了解所谓的魔。
或者可以他是当今最接近传中魔这一存在的人。
景阳觉得心里有些慌。
因为他想到了那位他并不知道是在骗他的渔翁,以及冻儿。
一个字在他脑海张牙舞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