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侯夫人杨氏便回来了。
各房少不得过去春晖堂请安问询。
杨氏正由大奶奶温氏服侍着洗漱完毕,坐在上首的大炕上,看她们神情,太妃情况应该还算不错。
“得蒙天恩,今儿已经有御医诊治过了,太妃娘娘暂无大碍,她惦记着大家呢。”杨氏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声音也有些黯哑,“太妃娘娘说了,明儿想见见几位姑娘,好了,都回去准备吧!”
明日进宫的人不能太多,这次就只她们四个参加选秀的去,其他人等以后有机会再去。
这也是想让太妃先认认人的意思,若是有机会也可以提前在皇后那里露个脸儿。
周明珊既是庆幸又是担忧得回了听闲居。
庆幸的是,太妃已经无大碍了;担忧的却是明日又要进宫去。
宫里啊,周明珊叹了口气,周身涌上一股寒意。
月光皎洁,清冷的光辉一寸一寸透过雕花琉璃窗洒到屋里到的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了一丝神秘。
四周一片安静,周明珊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怦怦——怦怦怦——”
那么康健,那么有活力!
她不由自主得用手抚在胸前,静静地感受着。
良久,角落里燃着的灯,突然“噼啪”一下炸开了一朵灯花。
周明珊像是被惊醒了似得,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微微闭眼又睁开:“是谁在外头?”
虽然她把人都赶出去了,可是以素馨的性子,断不会不留人在外面。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就有人答道:“姑娘,是奴婢!”
是堆香的声音。
周明珊抿了抿嘴,道:“把红云叫来。”
堆香答应着去了,脚步声愈来愈远。
须臾,红云便在外面回话:“姑娘,奴婢进来了。”
随着厚厚的毡帘被挑起,红云裹挟着一股冷风进了内室,却立在门口不动。
周明珊看了她一眼,垂眸。
见她不出声,红云也没开口催问,主仆两人一坐一站,在静谧的屋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又过了不知多久,红云瑟缩了下身子,动了动微微有些酸麻的脚,心下的疑惑越来越重。
难道姑娘叫她来不是吩咐事情的?
她又想了想,近日好像也没惹姑娘生气啊?
红云微微抬眼,四姑娘周明珊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侧,白玉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周明珊仿佛是在研究正前方那座永春纸织字围屏上的题诗。
她微微动了动,春寒料峭,身上穿得也厚,在寂静的夜里衣物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特别明显。
红云一惊,赶紧低下头。
“能弄到白桦花粉么?”
红云一怔,又抬眼看了看周明珊,那双明亮的杏眼依旧望着那边的围屏,仿佛方才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般。
白桦树也不算什么稀有树木,此刻正是开花时节,想来府里的后花园里应该有。就算没有,她大伯曾经给府里的花木管事做过活,他应该知道。
只是不知姑娘要那个做什么?
“姑娘什么时候要?”
“明儿早起之前。”
“奴婢一会儿便去,想来应该能得。”
“甚好,那你去吧,务必要快!”
清清冷冷的声音中似乎透出了一股萧瑟,像是秋天的落叶一般飘飘扬扬得洒在每个角落里。
红云本能得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又抬头看了一眼周明珊,见她依旧在望着大窗,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周明珊又独自坐了半晌,方叫了人进来服侍洗漱,然后躺在床上。
方闭了眼,脑海中就回忆起前世的事情。
她又睁开眼,盯着帐顶。
外头值夜的堆香已经入睡,呼吸轻缓平稳,一听就知道睡得很香,没有心事,也不会有噩梦。
在这种令人安心的一呼一吸间,周明珊慢慢也有了睡意……
翌日一早,大奶奶指了她的乳母宋嬷嬷亲自过来查看各位姑娘的妆扮。
姑娘们好歹也是跟着王姑姑学过的,大面上的规矩应该不会有问题,可宫里不同别处,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从春华院转回来,宋嬷嬷到了听闲居后院。
“嬷嬷,麻烦您先去七姑娘那儿好不好,姑娘的衣裳还没选好!”外间门口立着的素馨一脸为难,带着些低声下气的求肯。
“这……”宋嬷嬷脸上便有些不虞,待要说话。
便听得内室里“当啷”一声,似乎是茶杯被摔倒了地上,紧接着便是周明珊气急败坏的声音,“出去,你们都出去!”
素馨一脸尴尬,焦急得看了里屋一眼,转头望向宋嬷嬷的目光满是期冀。
宋嬷嬷暗自一哂,早听说四姑娘脾气大,不想在这种时候还任性,不过是选衣裳而已,总归不过是进宫的礼服,能有什么区别?
想及此,她也不想待在这儿徒增尴尬,便起身往对面厢房而去。
“那你们可快点儿,进宫可是有时辰的,若是耽搁了,到时候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身道,“就算姑娘屋里没有管事嬷嬷,你们也劝着点!”
言下之意,是周明珊屋里没有乳母嬷嬷管着,都乱了套了。
素馨脸一红,讷讷得应了。
待得宋嬷嬷从七姑娘周明琪那里过来时,周明珊这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四姑娘周明珊整个人缩在被窝里,蒙着头谁也不让看,只是不断地叫着:“都这样了还怎么见人哪!”
一屋子丫头来来往往,拿水的,取盆的,叫人的……乱成一团。
宋嬷嬷看得目瞪口呆,欲要叫个人问问,却是没个空闲的,好不容易才抓着一个小丫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拦着我干嘛,我有急事呢!”小丫头许是没认出来人,见有人挡路,声气儿便有些不好。
“你急着投胎呢!”宋嬷嬷揪着她的耳朵,气道,“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疼得“啊啊”直叫唤,待看到是宋嬷嬷,方忍痛堆笑道:“是嬷嬷您哪,天太暗,方才没看清……”见宋嬷嬷好像又要掐,赶紧接道,“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姐姐们说,四姑娘破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