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言点点头,回自己办公室开始草拟方案大纲,同时给那六人挨个发通知,预约一小时后召开视频会议。
庄言的办公室虽然被全天候无死角监控,但是尉诩无权调阅录像。就算是总决策官,都必须出具书面报告,获批之后才能在邮件里收到相关资料。而审批部门有权驳回该报告。
那个审批部门在九人团投票时打出了黄牌。所以庄言确信该部门保持凛然中立。这个项目,庄言会刻意瞒住尉诩,却没想过要瞒这个部门。因为被监视代表安全。
他涉猎有限,绞尽脑汁地把项目的草案列出来,一小时眨眼过去,陆续有人连上线,拘谨地和庄言打招呼。
庄言一瞧,看到了设计组的刘枫,记得在欢迎会上握过手,顿时相见恨晚,仔细瞧刘枫的脸色。他像熬夜过了头,瓜子脸瘦成了十字架,颧骨比老红军还高。眼袋浮肿,睡眼惺忪,看庄言的时候都在走神,回过神才意识到冒犯上司,懊丧地抹脸,从下巴抹到额头,刷新了表情,手继续往上犁,理穿头发,像要把难题困扰都梳走。“晚上没睡,刚补完觉。”他解释道。
“有棘手的任务?”其他人还没来,庄言关心刘枫。
刘枫总觉得脸皮松弛得不像是自己的,脸埋在手心里说:“决策官下文件,命令设计组完善大功率机载射频武器,弥补钨头穿甲炮在火力覆盖上的不足。我都熬了一个礼拜了。妈的根本不是我的强项啊,躺着加班。”
庄言低头修改草案,不时抬头安慰刘枫:“要是做出来就功盖千秋了。敌人已经有完整的宇宙战机编队,以他们的生产力,咱们击毁战机的还没有人家出厂的多。射频武器的火力是呈扇面覆盖,除了射程受功率制约,命中率和杀伤效果都不错。如果抢在敌人之前将大功率射频武器装上怒火凤凰,可以多少弥补生产力差距产生的战机数量劣势。”
刘枫被戳着肝,叫起撞天屈:“人家的电子元件在几年前就覆盖电磁防护了,只能靠热杀伤溃敌。动能武器的射程在外太空达到五十公里,射频武器的热杀伤距离这么远怎么可能?功率得多少瓦特才能办到啊?我总不能把天文台那么大的微波天线装在飞机上吧?”
庄言息事宁人:“好好好,确实略难,但总有办法,可以转为挂在微波飞弹,或者改造装甲来埋设天线,总之再议。今天主要讨论防御设施。”
刘枫苦着脸皱眉问:“什么?基地防御建设交给维护部和运输部就行了啊,让他们忙去,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啊。我就不信,101空降师都被轰成有机肥了,他们还敢来第二次斩首入侵。”
此时,剩余的研究员陆续上线,年纪大的有逼近五十岁的老头子,规整的头发白了一半,儒雅斯文。另外几个都徘徊在四十上下,有的神采奕奕,有的精疲力尽。
庄言挨个儿确认了身份信息,记住名字,便把刚拟好的草案发给这六人,在他们低头浏览时介绍道:“请各位在百忙之中参加我的小组,是为了在十天内拿出一份建设大型反粒子武器电磁屏障发生器的初步方案。具体要求都列在草案尾页里。因为目的是保护地下基地,于是磁场半径有点大,这是硬性要求,所以磁场屏障发生器的预期功率很高。怎么达到这个功率,需要大家的才智。”
刘枫翻到尾页扫了一眼完工要求,眉头皱起来,颇担忧地瞥庄言。
果然,最年长的开发员脸部抽了一下,思索着推敲措辞,抬头说:“庄言博士,这个反粒子武器电磁屏障发生器的规模太大了,且不说能否解决技术障碍,就算方案拿出来了,花销也够建设一座小型水电站了!这么一大笔钱,造一个用不上的东西在地表日晒雨淋地落灰,还要定期维护,得不偿失啊。”
这席话说出了另外四人的心声,他们附和点头,细细咕哝着:
“是啊。”
“真的用得上?”
“这么大一笔钱打了水漂绝对会变成一生的污点啊。”
他们一边担忧地嗡嗡嘀咕,一边继续低头细看草案。
刘枫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地表基地都在热火朝天地重建,太阳能电池区亟待恢复,基地不能总霸占着民用电缆吧?附近地级市的公民还过不过日子了?还有防空火力的填补,还有基地内部被大量破坏的数控电路要修复,还有怒火凤凰要翻新升级……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在这缺钱的关头,突然拨出开闸洪水般的一笔巨款,去建设一个杞人忧天式的磁场发生器?窘迫得嗷嗷待哺的维护部怎么想?忙的脚不点地的运输部怎么想?时时刻刻都在催款的建造部怎么想?刘枫都能想到他们捶胸顿足的样儿。
那种心情,简直和饥民瞧见资本家倾倒牛奶产生的愤慨有一拼。
别说拿出方案努力推行、强制落实了,刘枫甚至怀疑庄言说服不了自己的开发小组,他怕庄言连这六个人这关都过不了。因为刘承宪研究员提出质疑时,连刘枫都忍不住想点头。
如果在和平年代,钱多,乐意,烧钱证道,那么还可以接受。但是这是战时,基地满目疮痍,正在紧急恢复,每一分钱都难能可贵。突然拨几千万去建大磁铁,人家更愿意相信庄言想申报吉尼斯纪录玩儿。
庄言低头叹口气,仿佛料到了此刻的诘难。他把烟灰缸挪过来,低头点了支烟,喷一口出来,将烟头悬在烟灰缸上,拧眉瞧着空气说:“敌人搭在在航天飞机上的离子聚变炮你们看到了吧,能够一炮轰穿怒火凤凰的合金结构,直接打成两半。这还只是搭载在飞机上的版本,如果发展到天基武器的规模和大小,那么这种离子炮能借助太阳辐射供能,收集源源不断的氢原子,利用氢原子电离出来的电子束软化大气层,然后biu,一炮穿云,把高度浓缩的氢离子和中子束轰在基地表面,亚光速状态下的高能粒子束释放巨大能量,同时催发氢离子和中子产生源源不断的聚变反应,生成氚原子,产生**级别的核爆。而且只要离子炮在持续,这种核爆就不会停止。你觉得两公里的地层,多久能炸穿?”
在六个人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庄言弹了弹烟灰,却没有吸:“我算过了,十五秒。只要十五秒就能让栖凤基地晒着太阳。”
刘枫细思恐极,攥紧了桌上的纸张,低头胡思乱想,一面不敢想象那惨重代价,一面吓得思维奔逸,穷竭脑力去推测那严重后果,如丧考妣地咬住了苍白的嘴唇。
刘承宪的心情不遑多让,他张口欲言,忽然低头闭嘴,镇压恐惧,皱眉细想,理清逻辑后突然按桌急切道:“可是打穿地层又怎样?栖凤基地有二十二层装甲拱卫,那可是连贫铀穿甲弹都无可奈何的厚度!”
庄言更着急,竟然冲动地把只吸了一口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双手按桌险些站起来:“而天基离子炮的散热、冷却、聚能、压缩时间最少也只有二十五分钟!这还是按照我国的技术水平测算的!天知道敌人能把这时间减短到几分钟?栖凤基地坐标已经暴露,第一炮击中了基地,第二炮还会远吗?天基离子炮可是有源源不尽的弹药和能源的!在小型聚变核爆下,层装甲算什么?连怒火凤凰使用的合金都抵挡不住高能粒子聚变的高温,那种以量取胜的粗糙装甲又能拖延多久!”
庄言太过激动,气喘吁吁克制住,用力坐回椅子上,交叉十指盯着桌子说:“栖凤基地深居大荒原。我国对外不承认紫电科技的存在,也不承认栖凤基地的特殊性。敌人刻意挑拨煽动,现在全球都在虎视眈眈地要求分享紫电科技。这个敏感时期,栖凤基地被离子炮轰穿,你说共和国怎么办?怎么可以因为我们的无能,把国家推到进退维谷的处境!”
庄言克制澎湃的心情,脸部肌肉乱抽,扫视抱头苦思的六个人,撑桌咬紧牙往外迸字儿:“各位!这一亿,必须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