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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 他离去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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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喊!”西装男大惊失色地捂住挑夫的口,拼命往山上使眼色:“那个是重点保护对象,她出个三长两短我们就死定了。我们是保镖。你们就当没看见,正常下山,行不?”

“保镖?”挑夫扫一眼这些鬼鬼祟祟的西装男,一个个穿得文质彬彬,西装下却肌肉起伏,练得比侦察连的标兵还结实。最可怜的是,这帮虎背熊腰的保镖明显不敢惊动小娴,只能施展特务手段,蹑手蹑脚地猫在草丛里,实施包围式保护。保镖做到这份儿上,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捂住挑夫嘴的这位哥们,戴着墨镜,晒得满头大汗,昂贵西装上沾满草屑荆棘,却一脸恐惧地伸食指“嘘”着,恳求挑夫闭嘴,虎落平阳的模样简直楚楚可怜。

结合一路的观察,交流的意见,和老辣的眼光,挑夫终于肯定,山上的小娴来历不凡。他们回头交流了下眼神,然后大义凛然地对保镖拱手抱拳:“好汉辛苦了。我们一定配合工作,悄悄下山,绝不喧哗。”

“回去也别说什么,什么都没看见。这是保密费。”保镖一言不合就开始掏钱。

挑夫婉拒:“这怎么可以,你们如果真是正常执行公务,也没什么好保密的。”

“不够还有。”保镖又掏出一叠红票子,数出十张。

挑夫斩钉截铁:“我保证守口如瓶。”不动声色地接过钱,点都不点,慷慨豪迈地塞进口袋,告辞下山。

保镖松了一口气,心想差点就给小姐添麻烦了,万幸老子有所准备,一捆钞票随身携带,进可以当板砖防身,退可以当筹码谈判,功能强大,难有匹敌。

小娴和新坟独处时,已经揩干净泪水,蹙眉凄迷地凝望那座碑。她从少女时代起,就习惯做一个得体的女人,举止优雅,意志坚定,仿佛别人端详到的喜怒嗔笑,都是经过她的计算才公映的产物。如同她的名字:为了振新东方而娴明优雅。

唯有望着这座碑时,目光落在黑底阴刻的“庄言之墓”四字上,聪颖如王熙凤的她,才露出落寞如林黛玉的哀婉神色。

她伸手去碰冰凉的石碑,瞧着刚埋上的湿软新土,伤感地扭头喃喃:“说完那么动听的话,转头却死了,甚至不用给那些甜言蜜语负责任。你才是最花言巧语的骗子,恨死你啦。”

扭头自语时,以为这独处的呢喃会随风而去,没料到余光瞥见东南方一尊墓碑上有衣袂在飞,仿佛有个绰约的人影坐在墓碑上,像个潇洒的侠客,拿肘支膝,弯着腰在望她。

小娴急忙转头望去,那人却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孤坟野碑,荒草枯冢,一片乱葬岗的凄凉,没有半个人影。

她以为看花眼了,低头瞧一眼庄言的遗像,捧心念道:“你要是觉得对我没有交代,我就等你托梦来。”

忽然一连串声嘶力竭的狗叫,吓得小娴哆嗦回头,扶着粗糙冰凉的石碑才踩稳高跟鞋,却瞧见一只棕黄的土狗躲在二十米外,在冲着自己狂吠。魏东娴忽然想起老人说过,狗对脏东西特别敏感,会预知凶祟,判察邪灵。所以二郎神才带了只哮天犬。

她孤身站在狂风凛冽的乱葬岗上,惊慌四顾,看见老树窸窣飘荡,枯草迎风而折,她的发髻也莫名散了,漂亮的长发在乱葬岗的凄风里飞舞,像一面猎猎飘动的旗帜,零星的发丝都遮住了她的脸蛋。

邪风刮起来时,连狂吠的土狗都夹起了尾巴,喉咙里嘤嘤叫着,顺着下山小路落荒而逃。

魏东娴突然想起来,囚徒具备无孔不入的狙杀能力。她托大来参加葬礼,已经是任性了;为了独处而斥退保镖,更加显得有勇无谋。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昏聩决策,因为现在她孤身屹立在郊区农村的坟山上,任何一名狙击手都能从一公里外击穿她的胸膛。

逃跑是来不及的,她要么安然无恙,要么已是死人。

小娴站在猎猎狂风里,忽然闲情逸致地撩开遮面的乱发,忽然想,如果囚徒要杀她,自然有囚徒猎杀队紧随其后;如果有人要她死,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因为她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一个职务,一个政策;而是一个信念,一群青年,一个组织。她若死了,她的姐妹会揪出政敌,将他们彻底打垮,有失必有赚,这是天道的轮回,就像庄言舍身谋杀囚徒一样。他消灭了自身,却拯救了整个栖凤基地。

刹那间,她仿佛体会到了庄言离去时的从容。

小娴有种直觉,有人在窥伺她,并且那不是保镖。但是她从容潇洒地撩开头发,轻轻说了句:“出来吧。梁上君子,终有落地的一天。”

她坦然不惧,因正气凛然。

那条遁走的土狗在一百米外站住,从草缝里露出精明的眼睛,在远远眺望她。

忽然,一袭翩翩的衣袂在半空飘扬飞舞,险些刮到小娴脸上。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了右边的风。

小娴猛回头一看,瞧见一身洁白孝服的庄言玩世不恭地坐在他自己的墓碑上,眯眼咬着一支烟,在歪头打量自己。因为农村的孝服是劈成两页的长袍,所以他坐在墓碑上时,前襟衣袂在狂风中上下翻飞,险些刮着魏东娴的脸。

魏东娴张大嘴巴,美目瞪圆,正气凛然的气场烟消云散,气定神闲的风范无影无踪,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愣了足足两秒,才喃喃说道:“你,你这么不讨狗狗喜欢?”

庄言拿下烟,任衣袂飞舞,低头认真端详她:“不愧是铁血救国会的党魁,处乱不惊,胆子也大。”

风停了,庄言一脸赞赏地端详魏东娴,试图好好夸她一次。

魏东娴不由分说,粗暴地撩起他的衣袂,去看他的腿。

庄言猝不及防,险些一头从墓碑上栽下去,油然产生被女生掀裙子的羞耻,双手按住长袍前襟,皱眉喊道:“见面就掀衣服,干嘛?”

魏东娴蹙眉瞧一眼他长袍下面,嘟囔一声:“有脚。”又攥住他手腕,夺下烟头,蹙眉一嗅,嘟囔:“是活人。”然后伸手就去揪庄言耳朵,不依不饶地嚷道:“你骗的我好辛苦!!我还以为你死啦,你这条白眼狼!”

庄言没料到魏东娴不仅不听他的奉承,反而勃然大怒,顿时慌张了一下,努力处理这始料未及的突发情况:“你,你别闹,我怎么骗你了?”

魏东娴恨恨松开他,泪水已经滚下来,仇深似海地瞪着他,字字句句说:“我以为你死了。你这不是骗我?我以泪洗面的那些天儿,哭坏的纸巾你来赔?”

“你哭什么……”庄言喃喃一声,忽然察觉到姑娘已经梨花带雨,一嘴狡辩的话都噎住,说不出口,痛心疾首地想,刚刚还凶神恶煞,转眼就泪水涟涟,女人翻脸太快,我都来不及组织台词了。

然后他跳下墓碑,拿孝服去揩她的脸,满嘴夸奖:“你真是有情有义,别人追悼会上的亲朋都昏昏欲睡,我死了居然有美女为我落泪,我泉下有知也能含笑瞑目了,没白交你这朋友。”

魏东娴越听越生气,忽然粉拳乱砸,劈头盖脸地捶他,任性喊道:“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含笑九泉呢,又爬起来做什么?”

“我,”庄言被捶得心旷神怡,暗想洗脚城的足疗师如果有这拳法,一定能伺候的人很舒服。但是他不敢一脸享受地挨打,只能板着脸认真说:“我不放心你们啊。所以爬起来了呗。”

魏东娴不满地揩泪,用力推他个踉跄,心里却害怕哭坏了妆会变难看,转身拿手绢细细揩脸,冷冷地抽噎道:“我好的很,不用你操心,你大可以把我从‘你们’中间剔掉。”

然后她听见背后传来踌躇的声音:“我,我还不放心我爸妈。否则我不会现身来见你。”

小娴想起庄建国红光满面说的那句:“那都不好使,她们都没有你好。”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庆幸,低头嘟囔说:“不用你说,国家也会好好照料烈士家属。”

“我说的不是国家,我说的是你。”庄言垂手站在她身后,不敢去握她肩,这尊敬疏远的姿态令小娴更加心酸。她咬唇止住饮泣,安静听他在身后继续说:“你把我父母照顾的很好,非常感谢。”

“你的班长也很尽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小娴冷笑道。

“但是国家福利挡不住囚徒的刺杀。只有国家领导人级别的卫戍部队才能防范暗杀高手的狙击。就算我再小心,藏头也会露尾,囚徒迟早会察觉量子战士的真正身份是庄言。那时候,我爸妈难逃一死。”庄言幽幽说,“我出任务的时候,必须将他们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

“你的好兄弟李明。他已经青云直上了。”小娴的心咚咚跳,庆幸自己背对着他,可以自由地偷笑,任性地狡猾:“你怎么不找他去?”

“我不能再相信他了。”庄言低头轻轻说。李明因为判断失误,过早将庄言视为弃子,隐形出卖。这件事伤了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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