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言赶时间,催促交流了问题,抓紧将第二期任务进度分配下去,瞧见肖璇心事重重关了视频,皱眉对刘承宪说:“刘老师,当着我们这么多人凶肖璇,太掉她面子了。她怕是骄傲的很,咱们若在场,您是不是和风细雨点儿。”
刘承宪摇头:“她就是骄傲,才断不会在意这丁点面子,因为自信可以轻易挣回来。她在愁别的事情,我很担心。”
庄言好奇:“我以为肖璇直来直去是天真烂漫。”
刘承宪推推眼镜,瞧见别人都离线了,得意道:“她烂漫但不天真,你以为她是直来直去?她是真看不起刘枫,就跟高中的不愿意跟小学的玩儿一样,没那耐心。她真聪明,聪明到让我感受到了现在年轻人的可怕。”
庄言瞠目结舌。喃喃问:“她智商多少?”
刘承宪伸出两根手指头,庄言闭嘴了。刘承宪继续说:“现在抄袭无数剽窃成风,她倘若碰上什么人或者事,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性格。如鞘中剑,宁折不弯。庄课长有真才实学的都潦倒了六七年,碰到过多少有理说不清的事,心照不宣。换她碰到课长的遭遇,只怕几年前就以死明志了。我真怕,她急功近利,容易被诱惑,不知何时才能养成稳重的性子。所以片刻不离的照顾她,等我死了,荣誉和财富都是她的。”
庄言心有戚戚,感慨万千。讪讪安慰刘承宪几句,心里恻隐,送走刘承宪,忍不住在后台拨肖璇的内网电话,想把刘承宪的良苦用心传达给她。
这里拨过去,没过一秒,显示“肖璇正在通话,您在等候队列中,是否申请多人会话?”
庄言瞧了眼正在和肖璇通话的人,头像是个红问号,可见来者使用高级权限屏蔽了身份。
庄言试图查询问号的身份,被系统驳回:“您的权限等级过低,无法查询。”
他的眉毛皱起来了,他有种不详的预感,现在他杯弓蛇影到了邪乎的地步,有点风吹草动都觉得是尉栩在给他穿小鞋,被迫害妄想症已经壮大的无以复加了。
他等了一会,但是这两人磨叽得像偶偶私语的情侣,始终没有撂电话的意思。庄言没有功夫耗,疑窦地挂了去加班。
次日刘枫急急来找庄言,皱眉说:“组员有问题,我的身份被曝光了。我负责的微波武器开发组被要求提前交付设计图,一上午被催了三五遍,同时拿到了电浆盾开发任务。担子太重,课长我自顾不暇了!”
庄言关切道:“你担子确实重。目前确实可以实现电浆盾技术,只要引流聚变能量就能制造八千度高温电浆层,免疫小口径动能武器没问题。”
刘枫急赤白脸的攥着双爪,痛心疾首嚷道:“课长你偏题了吧,我被人出卖了啊,决策官的动机太明显了吧,想让我重任加身,无暇为你工作吧!我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啊,微波武器都做不好,怎么有空开发电浆盾啊!!怎么有空做你的课题啊!”
庄言严肃地抚摸痛切陈词的刘枫。刘枫眼睛水汪汪的仰望庄言慈祥的眼神,充满希望地想,课长多镇定啊,他一定有办法,一切都在课长掌握之中。
然后庄言认真思索道:“确实你没空,因为电浆盾对磁约束技术要求高,你必须解决磁约束问题才能有进展。这方面你要请教刘老师。”
刘枫对牛弹琴,痛不欲生地嚷道:“课长!我的身份暴露了才招来泰山压顶一样的任务啊!要是别人也重蹈我的覆辙,没过几天就没人有功夫替你工作了,你醒醒吧!”刘枫痛彻心扉,一句话愣不好说出口,只绞尽脑汁地旁敲侧击,希望迟钝的课长能够明白,“组里可能有内奸!”
庄言扶起刘枫,一脸温和地重复:“专心对付磁约束的问题吧,这项技术是高温电浆武器化的敲门砖。你要在电磁方面好好做功课才行。”
刘枫绝望了,瞧见课长那张比孔子画像还仁慈忠厚的脸,心里急怒交加,嘴唇颤了一会,恨铁不成钢地直言了:“课长,咱们组里……”
“有内奸啊!”刘枫还没把这四个字吐出来,庄言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木已成舟,想想怎样挽回吧。至少只有你身份暴露了,可见事未做绝,尚留有一线斡旋。”
他吸气叹息,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刘枫可以走了:“尊重命令,把电浆盾弄出来也是大功一件。只是磁约束技术不成熟,你先好好做电磁技术的基础功课吧。”
刘枫终于听懂课长的话,顿悟迟钝的是自己。事已至此,庄言给刘枫指出一条两全其美的明路:打着完善磁约束技术的旗号,做电磁技术的研究,可以一石二鸟地继续为庄言的磁场屏障项目工作。
刘枫如梦初醒,心中火焰重燃,对课长的信心重建,千言万语都像冰雪化在口里,抿嘴点点头,鞠躬退出去。
庄言吸了口气,拨了一通电话。
连线接通,一个愁云密布的声音低语:“课长?”
“肖璇在哪里?我想见她。”
“她去餐厅吃饭了。怎么了?她工作有什么问题吗?”刘承宪紧张起来,肖璇是他用老脸担保才推荐进组的,所以最担心肖璇出问题。但是他对爱徒有根深蒂固的自豪,不太相信肖璇会力不从心。
庄言轻轻摇头,说:“没有。她爱吃什么?”
“葡汁焗鸡饭,去B层茶餐厅找。”
“好。”
庄言挂了电话,起身就走。
一路找到茶餐厅,他谨慎地没有乱逛,去前台一查,数到4桌找到了肖璇的名字。就餐人数人。
他低头谢了侍者,皮鞋落地无声,轻轻去找肖璇。大厅只有0桌,再往后就是幽暗的隔间,庄言站在走廊远处,瞧见了尉诩揭开隔间的帘子,低头下阶,然后扭头向雅座点头惜别。
庄言眼尖,扭头就走,转弯往雅座里一坐,拽上竹片帘子,咬紧牙关抱胸危坐,皱眉闭上眼,脸绷得像在忍刮骨疗毒的疼。他心里翻江倒海,胃酸不断地往上顶。满脑胡猜乱想,像抓住了跟别人开房的女友一样悲怒交加。
少顷皮鞋声响起,他睁眼看见尉诩整着正装,轻松飒爽地路过雅座走出去了。透过竹片帘子的道道光缝凝望尉诩背影时,庄言突然想起来尉诩和宋丹的情侣照,想起了那夜痛心疾首的宿醉,想起那八两老村长,忽然有梅开二度的悲哀。
他捂住脸搓着,脑袋埋在两膝间,痛苦地权衡要不要去抓住肖璇问个明白。
肖璇应该还没走,现在逮住,就是现场抓个正着,她连抵赖的机会都没有。
细细想来,尉诩能够许给肖璇的美景真是太多了。他跟梁非凡打个招呼,就可以轻易给肖璇平步青云的职务,反之亦能随便找个借口让肖璇终生雪藏,空老余生。他无论威逼利诱都能左右肖璇的人生。这是不公平的较量,肖璇的意志等于蚍蜉撼树。段位不同,说“不”都要勇气。
这一点,肖璇和他庄言何其相像。
而尉诩可以给她最好的工作条件,最高的荣誉提名,最舒适的生活环境,最稳定的美丽未来,而且尉诩本身温和可亲,有怀策于胸的魅力,不惹人讨厌。
尉诩必然已经确定了肖璇的身份,他养的那些无处不在的小鸟儿想必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汇报了。刘枫的落难可以证明这一点。而尉诩若对肖璇伸出橄榄枝,他许下的优渥条件和丰厚报酬一定无人可比。庄言能给她的待遇和尉诩一比,判若云泥。
然而与虎谋皮,必然危险四伏。肖璇不一定玩得过尉诩。
庄言一念及此,伤痛悲怒过后又担心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