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乐:劫灰吟.变调(纯音乐)>
莫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亦不会伤害你身后的世界……(无情雪)
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风晴雪水米不进,只是抱着双膝,呆坐在榻上,默默流泪不住。
百里屠苏坐在桌边,低垂着头,双手置于膝上紧握成拳,亦是水米不进。此刻心中痛楚难当,既心疼风晴雪,又痛心玉泱之死,却又不知哪里来的一种难名的悲伤和绝望,想要嘶吼发狂。
终于,百里屠苏还是强压心中的痛楚,上前将风晴雪拥在怀中,轻抚着风晴雪长发安慰道:“莫要哭了……你不是有意……”
风晴雪摇头,流泪道:“我好生后悔……我早该知道……她并无恶意……明则來犯……实则相护……”
百里屠苏不语,只是紧紧拥着风晴雪,让她靠在自己怀中,静静听她倾诉。
“她来了……许久……都不动……谁都不敢动……就那么静静的等着她醒来……好久好久……我那时在想……雪魔……你多睡一会儿罢……最好睡到我的苏苏出来……”
“大师兄来了……我隐约察觉天墉城的遁形法球……直到那一刻她才醒来……原来她……一直都醒着……只是在等……天墉城来了……她才安心…..”
“她……很残忍的杀了蛇姬……魔皇的姬妾……还有很多的雨师妾……魔域那么多的妖魔……唬得一个不敢擅动……她破了第一重结界……越发无人敢擅动……她派出了双生共命鸟……姑获鸟……伤魂鸟……她明明知道龙渊部族的强弩十分霸道……只有这些飞在空中的妖魔……根本不能近前……她分明有意教他们来送死……”
“我怕族人不敌妖魔……激她一人对战……她分明知道……却应了……以两重结界禁锢了妖魔……还主动教我们加了结界……她是怕妖魔趁乱相犯……却是诚意……她教我们的族人退回结界之内以策万全……却是为了以示公平……”
“巫罗建议我不要开解结界……拖延时间……我接受了……她怕我受人嘲讽悖信……故意问我是不是第一重较量……”
“她很强大……很强大……却从始至终未向我出一招杀手……可她毕竟是魔……五巫悖信合攻……招招杀手……她渐渐压不住魔息……”
“玉泱……怕她杀伤我们……出手相助……让她迷失在回忆之中……本是为陵越大师兄出手降服创造时机……可是五巫……他们……痛下杀手……”
“玉泱护母心切……向着五巫出手……我……我……我不及细想……向着玉泱出手……”
“玉泱……死了!苏苏,玉泱,玉泱死了!我杀了他!”风晴雪大哭起来:“她一直在拖延时间……等你出来……她是怕自己难以完全控制那众多妖魔……她在等你出来……可我……杀了她的儿子!”
“你不是有意……你不是有意……我都知道……没人怪你……”百里屠苏心如刀绞,却只能安慰风晴雪。
风晴雪哭了许久,渐渐变成抽噎。
百里屠苏紧紧拥着风晴雪,心痛地滴下泪来,却再难有甚么安慰之言。
“灵女大人。”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进来!”风晴雪忙起身擦净眼泪,百里屠苏独自走到侧旁的厢房。
一个身穿灵女服饰的十二、三岁少女,低着头走进来,心的看着风晴雪的脸色,向着风晴雪施礼道:“灵女大人……五巫……五巫……在娲皇神殿之外已跪了一天一夜……向着灵女大人请罪……”
风晴雪闭了双眼,鼻翼微微抽动:“教他们……好好跪着!”
“是!”少女轻轻应道,犹豫片刻,又问道:“灵女大人,教他们跪到何时呢?”
“跪到醒悟!跪到知罪!”风晴雪声线冷硬。
“晴雪姑姑。”那少女轻叹道:“若醒悟、知罪,闻听天墉城那位哥哥死讯的时候,五巫便醒悟、知罪了。大家,都醒悟、知罪了。”
“孜绯,你的意思是,不再追究么?”风晴雪睁眼看着眼前犹有几分怯生生的青涩少女。
孜绯不敢望向风晴雪的眼睛,低垂下头,不自在的绞着衣角,却低低道:“五巫有罪,却也是因为担忧姑姑,也是因为要保护中皇幽谷。真相是大家想不到的,结局也是大家不想看到的。”
风晴雪苦笑一声,哀哀道:“孜绯你知道吗,我杀死的那个天墉城弟子,玉泱,是陵越掌教的亲传弟子,天墉城第十三代掌教人选……”
孜绯脸色瞬间煞白:“掌教人选?这……这……中皇幽谷与天墉城的……盟约……”
风晴雪笑起来,声音却悲伤、嘲讽:“盟约?还有甚么盟约可言!可有残杀盟友一教执掌继任人选的盟约么?”
孜绯又惊又惧:“如此来……天墉城……”
“再没有甚么盟约……以后不论发生甚么,都要靠我们自己,天墉城不会再出手。”风晴雪低低道:“这样也好。自从大哥不在了,我们畏首畏尾、不思进取,拖累天墉城实在太多。”
“可……百里少侠……罢了!若是我们还有得一分骨气,便不该再依赖天墉城。”孜绯叹道,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坚强和果敢:“若还不能觉醒,中皇幽谷便完了。五巫此次犯下大错,虽是无意,平日里却早有端倪……终究不够大器。晴雪姑姑若要惩戒,便借机好好整饬一番,也算对天墉城那位哥哥的死有个交代。”
风晴雪上前拉住孜绯的手,头道:“可叹十巫这几百年的修为,竟不及你万一,在我之后,灵女当以你为首。唯有你,能教我对女娲部族之前途未来多一份信心!”
孜绯见风晴雪这般盛赞,颇有几分羞赧,却道:“若当真能为中皇幽谷之未来出得一份力,孜绯理应当仁不让。只望,莫教晴雪姑姑失望才好。”
风晴雪勉强微笑头,却问道:“依你之见,五巫如何处置?”
孜绯紧咬下唇,思量片刻,坚决道:“灵女大人,五巫之行,其心、其情可鉴,然而其行事却有失坦荡、端正,不可宽纵,否则后患无穷。责罚,不可免。”
风晴雪微微头。
孜绯见风晴雪如此,便继续道:“五巫之中,尤以巫罗所言所行醒目。其余之人盲从巫罗之意,也是可恨。巫罗自然要重重责罚,其余众人……惩大诫可好?”
风晴雪叹道:“此事,还要请巫咸大人做主。死去的,是天墉城掌教人选,我算半个天墉城弟子,若我出面责罚,轻重都是为难。”
“是!”孜绯向着风晴雪行礼,退去与巫咸商讨不提。
百里屠苏将风晴雪和孜绯的对话一字不落听在耳中,闻听孜绯离去,这才自厢房出来,握住风晴雪的手,半晌只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还有我……”
风晴雪的眼泪刹那间又如决堤之水,滚滚而落。
新任巫咸,与巫礼一般,本是风广陌的亲传弟子,血性刚直。以往因着年轻,并不敢在十巫中托大、决断,此番事故,着实令其警醒,见风晴雪不便出面,便拿出十巫之首的威严来,雷厉风行处置了此事,当日便撤免了巫罗娲皇神殿十巫一职,罚令娲皇神殿之外洒扫,静思己过。甄选一番,由风宇直继任代之。余的四巫皆受了责罚,就连未随风晴雪出战、跟随巫咸坚守各处的四巫,亦受到训斥。众人皆是心服。
经此一事,中皇幽谷女娲部族、龙渊部族皆受震撼,年轻一辈反倒激出些血性来,跟随巫咸、风宇直和孜绯这些新一辈的人物抖擞精神,重整风气,此后几十年间中皇幽谷渐渐有了些新气象,不复以往。此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