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魏双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娃,考大学一直是我的梦想,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也都是聪明伶俐的孩子。
家里虽然穷,但是父亲每到农闲时遍出去打工,家里省吃俭用,也能供我们三兄弟上学,可是一切都在我十岁那年被打破了。
那年大哥双林十四,上初三,二哥双全十二,上初一,而我,刚刚升上小学四年级,噩耗传来时,母亲正在灶台边为我们准备晚饭,听了报信人的描述,母亲手中的水瓢掉在了地上,满满的水湿了母亲唯一的棉鞋,那双已经打了补丁的鞋。
父亲在工地打工时,不慎摔下脚手架,虽然经过医院的全力抢救保住了一条命,但是瘫痪在床,由于父亲只是临时工,所以并没有什么医疗保险,工地也只是象征性的赔偿了两万块钱,但是这点钱对于昂贵的医药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父亲被接回家的那天,面对着来讨债的人,他流泪了。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一个乐观的人,无论生活多么艰辛,他始终相信好日子总在不远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看尽了人世的百态,才知道我家里的事,每天都会发生,有无数个家庭为了生计而发愁,对于社会来说,这只是一个数字,但是对于我来说,家里的顶梁柱塌了。
那时正值寒假,大哥和二哥去镇上的一家工厂打工,这是我家的一项传统,过了十一岁就有能力帮家里赚钱了。
本来我还有一年才能出去打工,但是如今家里的情况并不好,我跟父亲说了我的想法,父亲躺在床上,环视了这个他生活了半辈子的家:“你去把哥哥们叫回来,我有话要说。”
父亲出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现在他的嗓音更是沙哑,他的眼里流淌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绝望。
哥哥们很快回来了,父亲在母亲的帮助下坐了起来,靠着母亲为他特制的靠垫上,冲我们招了招手,我们三人就围了上去。
父亲一直沉默着,只是疼惜的摸了摸我们的脸,粗糙的掌心带着的却是温暖,这份温暖,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一直出现在梦中。
良久,父亲缓缓开口:“孩子们,爸如今这个样子,供不起你们都念书了,但是爸知道,只有读书才是我们穷苦人的出路,所以我们家还是要有一个读书的,你们……”
父亲说不下去了,母亲坐在旁边抹着眼泪,每一滴泪水都滴在我的心上。
父亲咬着牙:“你们抽签吧,让上天决定你们的命运,我这有三张纸条,只有一张有字,谁抽到谁就去上学,抽不到的,别怨天,怨我。”
二哥想说什么,被大哥使了个眼色,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大哥看着父亲手里的三张纸条:“我是老大,我先抽吧。”
说随意的拿起了一个打开,看了一眼:“没有字。”
二哥紧随其后,也将自己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后直接将纸条扔进嘴里咽了进去,面对父母以及我诧异的眼神,二哥微微一笑:“也是没有字的,看来小龙命好,从小就是读书的料。”
已经有了结果,父亲将最后一张本来属于我的纸条随意的扔在了地上,大哥拉住父亲的手:“爸,你放心,我和全儿会努力赚钱养活你和妈。”
又转身用力一只手拉住了我:“小龙,既然你抽到了上学的机会,大哥拼命也会供你的,只希望你要争气。”
“大哥……”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母亲将我们三个人搂在怀里失声痛哭,我的眼泪也没有断过,大哥和二哥却是出奇的冷静,仿佛一夕之间就成长为家里新的顶梁柱。
吃过晚饭,母亲在为大哥准备行李,大哥决定要去离镇里很远的城市里打工了,二哥在刷碗,我拿起笤帚扫地。
扫到床边时,那张纸条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忍心这张决定我命运的纸条就这么被遗弃了,我将它捡起,打开。
一瞬间我睁大了眼睛,血液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窜,这是怎么回事?我急着找人问出答案,父亲已经睡下了,大哥呢?不在家,转身,二哥也不在。
一定是去那里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一路小跑,到达老榕树下已经气喘吁吁了,果然大哥和二哥都坐在树上。
听到声音,二哥先低下头:“小龙,你不是在扫地吗?怎么也跑来了?”
我爬上榕树,这是一棵有着很多年历史的榕树,粗壮的树干,承载了三个人的童年。
静静地坐在二哥边上,我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亲兄弟之间的默契慢了半怕的出现了:“大哥、二哥,你们本来就打算自己去打工,让我去上学吧。”
大哥笑了笑:“你都知道了?我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让爸伤心,你知道,他一直因为自己受伤的事而难过。”
二哥接过大哥的话头:“正好爸先提出的这件事,也省的我们俩找借口了。”
“可是,你们……”
二哥打断了我的话:“小龙,你是弟弟,你出生时,我俩就发过誓要好好保护你,况且,你的成绩比我们俩都好,如果是咱家里有一个能靠读书出人头地的,那一定是你。”
“我们之所以在爸面前假装抽签,是不想让他难过。”二哥帮我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你已经十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以后的日子要自己走,这么爱哭怎么行?来,笑一个。”
“二哥,是你抽到那张带字的签了吧。”我口齿不清的吐出这句话,联系抽签时二哥的举动,这并不难猜。
“就说我们小龙最聪明了,乖,不哭了。”
我抱住两个哥哥,任凭自己最后一次流泪,从今以后,自己就没有流泪的资格了,我的哥哥,现在是你们保护我,以后,换我来保护你们,等我。
大哥很快踏上了征程,离开那天,是大年初三,一个本该阖家团圆的时间,母亲带着我和二哥给大哥送行,临行前,大哥笑着说:“我走了,火车票很贵,短时间内我就不会来了。”
大哥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只是离开了从早到晚的时间。
回到家,满屋子的血腥味让人作呕,母亲几步冲到房间内,父亲已经永久的长眠在血泊之中,我呆住了,任凭二哥拉着我跑,到底要去哪,去干什么,我一直都没有记忆,只是跟着跑,直到我再也跑不动了,我开始干呕,心里难受至极,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母亲做了一个决定,不告诉大哥,很久以后,大哥在一次醉酒后拉着我的手:“小龙啊,大哥到底成为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不孝子。”
眼泪从他的眼里涌出,我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父亲的影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