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毒龙尊者(二)
江浪大惊之下,只怕那秀才暴下杀手,危急中一个箭步,斜刺里窜到,横掌当胸,挡在花怜身前。
那秀才笑声止歇,向江浪斜眼微睨,冷冷的道:“伙子,你想当护花使者,只怕不成。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儿,便能从老夫手中救下律大姐么?”
江浪问道:“前辈,敢问您老人家果真便是‘毒龙尊者’么?”
那秀才傲然道:“然也!老夫便是游去病!”
江浪抱拳行礼,道:“后学晚辈,神拳门江浪,向游老前辈请安。”
游去病大剌剌的一头,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神拳门’的弟子。唔,老夫三十年前只知神拳门的掌门人是‘一拳断岳’洪兴东那老子,他有三个徒弟叫做关山、欧阳明、曲中流。这几人与你是何关系啊?”
江浪恭恭敬敬的道:“洪太师父和关师伯二位都是本派前任掌门人。欧阳老爷子是我二师伯。曲老爷子是晚辈的先师。”
游去病微感意外,向江浪上上下下打量,忽又哼了一声,森然道:“老夫是来找水天教一干人的晦气。你一个‘神拳门’的无名卒,也敢来赶这趟混水么?你这子胆子倒是不!”
江浪肃然道:“晚辈不敢冒犯老前辈虎威。不过,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无论如何,晚辈决计不会离开他们的。”
游去病冷冷的瞪视着江浪,侧头沉吟,忽地眼中精光大盛。
花怜知适才江浪见情势凶险,便即不加思量,自然而然的挺身护住自己,心下感动,这当儿自也唯恐“毒龙尊者”游去病伤害于他,当下纤腰一扭,转到了江浪身旁,双掌立个门户,叫道:“游前辈,您老人家乃是江湖上的成名豪杰,前辈高人。你来寻我们‘水天教’的晦气,须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倘若行奸使诈,偷袭暗算,非英雄好汉所为。”
游去病摇头笑道:“妮子好一张利口,确不愧是律天南和公孙凤的宝贝闺女。哈哈!”
笑声甫毕,右手倏地虚空一探,一股气流激荡而出。但听得“啊”的一声惊呼,远处角落里人丛中一个人影飞了起来,横过大堂,犹如纸鹞般落在门口一人身上。两个人登时撞在一起,蓬蓬两下,一起滚倒。
那二人哀号声中,蜷缩成一团,抽搐了几下,便即一动不动了。
这一下奇变陡生,那二人一个在最里,一个在最外,中间尚且隔着大堂中二三十人之多,岂料只一霎之间,双双滚倒在地。
游去病大笑道:“老夫若要杀光你们,简直是易如反掌,又何须行奸使诈?律大姐,你且放心,除了贵教几位首脑人物,你们手下的虾兵蟹将和不相干的人,尽可去留两便,老夫决不为难。”
罢又即纵声大笑,反手朝着左首虚劈一掌,嗤的一声轻响,两丈开外的一枝蜡烛应手而灭。
江浪一凛:“好厉害的‘劈空掌’!”
众人见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书生武功竟尔高得出奇,无不骇异,不少人急忙后退。原本在旁瞧热闹的店伙、客人眼见情势不妙,登时争先恐后地远远逃开。
余下的自然都是一干水天教弟子了。
韦大鹏快步抢前,俯身查察那二人伤势。不料伸手一探鼻息,却见二人早已没了呼吸。他又惊又怒,叫道:“赵七兄弟,蒲九兄弟!”霍地站起身来,银髯戟张,圆睁双眼,大声道:“好,好,好!毒龙尊者,你果然心狠手辣。顺子,宝刀伺候!”
人丛中一名青衣汉子应了一声,双手捧刀,快步奔出。
但听刷的一声大响,烛光下刀光如雪,耀眼生花,霎时间满堂生寒。原来韦大鹏不待那大汉奔近,一晃而前,出手如风,早已闪电般拔出刀来。
韦大鹏迈步而前,宝刀一立,冷然道:“尊驾好功夫!在下韦大鹏领教高招。”
游去病一怔之下,烛光下见那宝刀刀身泛青,厚背薄刃,刀柄上飘着一块红绸,寒气逼人,流转不定,端的好一口利器!
他微微颔首,微笑道:“好刀!单凭这口宝刀,永登韦家亦足已称雄甘凉一带了。韦二爷,你只有一条左臂,想必你的刀法一定长于诡变,多走偏锋,令对手防不胜防。正所谓单刀看的是手,双刀看的是走……”
公孙白不待他完,也即走上前去,和韦大鹏并肩而立,抱元守一,向游去病朗声道:“游前辈,晚辈不才,想要与韦三叔一起向前辈讨教!”
游去病又一颔首,微笑道:“当今中原武林之中,公孙白也是一号人物。很好,很好。”
韦大鹏转过头来,向公孙白道:“表少爷,你这是甚么意思?”
公孙白淡淡一笑,摇头道:“好教韦三叔得知,咱们面前的这位乃是‘毒龙尊者’游前辈,更是三十年前本教已故律教主的手下败将。他老人家此番复出江湖,是意欲洗雪前耻而来。”
韦大鹏一怔之下,随即哈哈大笑,头道:“原来如此。我韦大鹏能够和有资格做当年律教主的对手‘毒龙尊者’过招,虽败犹荣,纵死无憾!”
游去病笑了笑,喟然道:“只可惜律天南死得太早了,他欠游某的这笔旧帐,不得也只有各位替他偿还啦。”一凝思间,又道:“嗯,这样罢,贵教还有多少人马在此,不妨都请现身如何?你们一起上也罢,车轮战也成,尽可放马过来便是。老夫可不想太麻烦,来了一拨又是一拨,也没工夫与你们的人玩捉迷藏。据我所知,除了二位和这位律大姐,贵教这次还出动了‘三湘女侠‘颜四娘。最好还是四位一起动手,这场厮杀或者还有些味道。哈哈!”
他这番言语着实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竟尔丝毫不把满堂水天教弟子放在眼里。
只不过,他一直将花怜误认作水天教主公孙凤之女律灵芸。在场众人自也不予穿。
公孙白哼了一声,侧过了头,向花怜和江浪二人缓缓道:“我和韦二叔在这里即可。你们快带兄弟们离开罢,以免无谓死伤。”
在这瞬息之间,花怜心头早已连转了无数个念头,知道事势危急,凶险殊甚,她伸手一扯江浪衣袖,沉声道:“你带领大伙儿快走,越远越好!”
便在这时,只听得内堂中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笑道:“想不到我颜四娘的贱名,还能入得堂堂毒龙尊者之尊耳,贱妾当真幸何如之?哈哈!”
黄影一晃,大堂中已多了一个中年女子,黄衣黄裤,手执长剑,烛光下剑身青光微闪,正是“三湘女侠”颜四娘到了。
游去病拊掌笑道:“妙极,妙极!听律天南的婆娘公孙凤甚是能干。强将手下无弱兵,今儿若是拿下你们四个,先给那位公孙教主一个惊喜,老夫便也不枉此行了。哈哈!”
花怜向江浪道:“江掌门,你快走罢。游前辈是冲着我们四人而来,志在必得。今晚之事,与你无干!”
江浪一笑,摇头道:“要走一起走。”
花怜突然一顿足,怒道:“江大掌门,你并非水天教中人,最好别蹚混水!还有,难道你忍心见这么多本教弟子死于非命?”
江浪一惊,脑海中登时掠过日间树林中十三具尸首叠罗汉的一幕,转头又望了赵七、蒲九两具尸体,当下了头,向大堂中一干水天教弟子叫道:“各位,请跟我走罢。”
众人面面相觑,均不接口。
韦大鹏提刀在半空中虚劈几下,呼呼生风,厉声道:“混蛋!他妈的,你们这些兔崽子作死不成?竟连江公子的话也不听么?宋柱,韩波,你二人带领大伙儿,保护江公子一起离开。还有,都给老子记住了,一应行动,务须遵从江公子他老人家的号令。听明白了罢?”
宋柱和韩波都是韦大鹏的得力兄弟,此刻听了堂主吩咐,微一踌躇,齐叫:“堂主!”
韦大鹏瞪眼道:“混蛋!你们俩是不是都把我韦大鹏的话当是放屁!你奶奶个雄,还不给老子捡起家伙,通统滚他妈的蛋!滚,滚,滚!”
宋柱和韩波对望一眼,同时头,弯腰捡起地下兵刃,向众人道:“弟兄们,大家都跟着江少侠,走罢!”向韦大鹏躬身行了一礼,抱起那两具尸体,出门而去。
江浪带同一干水天教弟子来到镇外。抬头一望,月亮升过柳树梢头,长空一碧,四野虫声唧唧。
江浪当即止步,回身对宋韩二人道:“宋大哥,韩大哥,你们快带着大伙儿离开这儿。我要回去看看。”
宋柱摇头道:“江姑爷,万万不可!我们韦堂主这次护送你和大姐东归,拜见公孙教主,怎能让你再去犯险?”
韩波也道:“不错。适才那个‘毒龙尊者’功夫实在匪夷所思。姑爷,我们韦堂主让你带领大伙儿一起离开,便是不想让你白白送死!”
宋柱道:“如果姑爷一定要去,大家便一起回去。”
不少水天教弟子纷纷叫道:“不错。大家一起回去!”
江浪知这些水天教弟子都义气深重,又奉了韦大鹏严令,颇难劝,沉吟道:“我只是躲在暗处瞧瞧,不会惊动毒龙尊者。你们且在前面树林中等我。我待一会儿便回来与大伙儿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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