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月光剑气(四)
那青年哼了一声,右手长剑扬手飞出,又即闪起一道寒光。嗤的一声轻响,竟尔有一溜淡淡的银白色剑气射出,去势奇疾。
瞬息之间,但见白光如匹练般一闪,剑尖已从郑四后颈插入,喉头突出。
郑四也自哼也没哼一声,俯身扑倒。地下随即涌出鲜血。
飞剑杀人的青年自然是南宫青了。
江浪藏身远处树后,没料到南宫青杀便杀,运剑如风似电,一口气连杀二人,不过也只一瞬间事。尤其是第二剑射杀郑四时更是剑身未至,剑气先及,俨如电闪星飞。他一见之下,不由得心头一凛:“剑气,难道这便是传中的有形剑气?”
他本欲阻止南宫青行凶,不料只跨出一步,未及开口,那边厢剑气如虹,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吕郑二人俱已命丧剑底。
饶是如此,江浪踏出这一脚之时,已踩到树下一片枯叶,发出微微声响。
南宫青哈哈大笑声中,大踏步而前,伸手拔出长剑,在死尸上拭干血渍,刷的一声,还剑入鞘。
便在这时,柳树上人影一晃,黄衣使者已纵身跃落,拍手笑道:“好快的剑法!五弟,看来你的‘七彩功’又大有进境了。当真可喜可贺。哈哈。”
南宫青摇头道:“三哥见笑了。只可惜我妈还不满意,催我必须尽快练到第七重。”着双手横托长剑,送到黄衣使者身前,微笑道:“现下物归原主。三哥的这柄‘青锋剑’,的是神兵利器。”
黄衣使者接过“青锋剑”,又反手负在背上。这把剑剑身甚长,偏偏黄衣使者身材甚矮,只能从右肩斜斜背负,形状甚是滑稽可笑。
但江浪在西域“第二高峰”一带山中曾和此人交过手,领教过他“翻江倒海”的拳脚功夫,自知这人的本领绝不可笑。
于常人而言,甚至还十分可怕。
黄衣使者笑道:“五弟你可是咱们的少主,未来的‘卫八太爷’,众望所归。依我猜想,主母是望子成龙,这才急于让你练好玄功……啊,对了,你且伸出右手来,让我摸摸你的手掌,瞧瞧功夫练得怎样了?”
南宫青一怔,皱眉道:“黄三哥,你甚么?”
黄衣使者咧嘴一笑,轻轻移步,道:“七色灯笼何所奇,红橙黄绿青蓝紫!五弟,快弯下腰来,伸出右手!”
南宫青听了这句话,脸色登时一肃,依言俯身伸出右手。
黄衣使者将一双肥肥胖胖的手掌上下合拢,盖住南宫青右手,呵呵而笑,轻轻摇头晃脑。
江浪在远处树后看得大奇不已。这位黄衣使者言下之意,显是想试探南宫青的功夫练得如何。可是他只将双手握住南宫青一只手,把脉不似把脉,对掌不似对掌,武林中哪有这么考较功夫的?
南宫青身材较高,黄衣使者则是个侏儒。因此他二人握手之时,南宫青必须低头弯腰。这时二人三只手掌相握,抑且黄衣使者的两只大手紧紧盖住南宫青之手。
这个姿式,甚是古怪。
江浪目不转睛的望着二人,不明所以,心中暗忖:“难道这样手握着手,也能试出一个人的功力深浅么?‘观止峰’一派的功夫,真是怪异。”
隔了好一会,忽听得黄灯使者道:“五弟,看来你虽剑法了得,内功却进步不大。难怪主母会不满意呢。”
一面话,一面放开了双手。
南宫青轻轻吁了口气,挺直了身子,庄容道:“黄三哥教训得很是。看来从明儿起,我还得加紧修炼本门玄功。”
着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地下那两具尸体,摇头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个狗奴才,居然贪图已故主人的东西,忘恩负义,岂不该杀?‘酒泉三杰’死而有灵,想必也不甘心自己的奴才如此编派自己罢。”
他顿了一顿,又道:“三哥,我知道你让我来‘郑家庄’之意啦,看来‘巨人帮’对付敌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嗯,若然没有别的事情,咱们也该回去了。”
黄灯使者道:“且慢。五弟,我思来想去,忽然有一个计较。”
南宫青道:“甚么计较?”
黄灯使者道:“我想先把这包金银珠宝放回这个地下秘洞之中。我先跟你回客栈。明儿咱们经过此间之时,再取出便是。”
南宫青甚是奇怪,问道:“那是为甚么?到手的财物,岂能再离开咱们?”
黄灯使者笑道:“客栈中人多眼杂。我可不想多生枝节。横竖明儿一早咱们启程,必往南下,‘郑家庄’乃是必经之地。我也用不着再背着这么一大包东西,重也重死啦。”
南宫青哑然失笑,摇头道:“想不到天下还有人嫌银子重的。这样也成,就只怕不太安全。万一让别人拿了去,你我兄弟岂非空欢喜一场?”
黄灯使者在吕三尸身上踢了一脚,笑道:“连这些郑府的家丁都没找到,何况别个儿?这座地洞隐秘得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知啊?哈哈!”
罢径自走到先前那秘洞旁,又踏足启动机括,将背上的大包裹重行放入洞中。
他又返身提起那两盏灯笼,笑道:“先前我所以亮大门外的灯笼,便是因为我是八爷在世时亲口所封的‘黄灯使者’。凑巧他们郑家的灯笼也是黄色的。看来上天注定,这两个玩意儿跟我有缘。要不然,郑府上下和巨人帮的家伙翻箱倒箧的大搜特搜,连房屋都拆了,怎地没找到这些宝贝?这座地洞,便是你三哥的‘藏宝洞’,决计飞不了。哈哈!”
南宫青莞尔而笑,道:“既然如此,倒也省了些力气。对了,咱俩倒是不妨带着这两个灯笼上路。”
黄灯使者道:“唔,有道理。五弟,咱们回去罢。今晚我要睡你房中。”
南宫青道:“走罢。”
于是师兄弟二人笑笑的去了。
隔了一会,只听得大门外马嘶之声,渐行渐远,显是黄灯使者和南宫青乘了吕郑二人的坐骑,远远去了。
江浪这才从树后转出,来到吕郑二人的尸体旁。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两位这又何苦?为了不属自己的财物,枉自送了性命。”
微一转念,回身从地下捡起一把铁锹,到屋后一处角落觅地挖了个深坑,将两具尸首掩埋了。
他回到原处,向那个地洞望了一眼,心下琢磨:“‘七色灯笼使者’均非坏人。只不过这笔财富乃是郑家的,黄灯大哥和南宫大哥若然这般取了去,可不算是好汉行径。我怎么办?”
当此之时,一大笔财富唾手可得。
江浪转念又想:“或者‘七色灯笼使者’拿这些银子扶危济困,亦未可知也。罢了,我还是别管了。”
言念及此,当即转身离去。
他绕过照壁,见大门敞开,只是门前黑沉沉的,显然那两盏灯笼已被黄灯使者提了去。
他径行出门而去,足不停步,心想:“阿依汗和怜姊姊一定都等得急了。我得尽快回去。”想起双姝,不禁胸口一热。
正待施展轻功,提气疾行,忽听得后院中又响起一阵叮叮当当之声。
江浪大奇,又即止步回身,寻思:“这倒奇了,难道又有人来了?怎地‘郑家庄’这般邪门?”
当下又即一个箭步,返身窜回。
到得后院,尚未走近,月光下已望见前面地下并排躺着两具尸首,一个长脸,一个秃,咽喉创口血肉模糊,赫然便是适才被南宫青所杀的吕三和郑四。
霎时之间,江浪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竟是诈尸?
这二人明明已死,刚刚被自己埋入屋后土中,怎地又躺在外面?
江浪心念电转,飞身跃上树巅,四下眺望,朦胧月光之下,哪有人影?
他虽素来不信鬼神,遇此奇事,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跳下树,走近那两具尸首,蹲下身子仔细打量。
便在这时,忽然间耳中传入一声娇柔的女子声音:“心尸体有毒,别碰到了!”正是花怜以“传音入密”功夫提醒。
江浪又惊又喜,精神大振,要待张口呼叫,花怜续道:“先别作声,西北墙角、东南树后两处都藏得有人!”
这时江浪一转头间,亦已留意尸身上隐隐泛起惨碧之色,这时又听得花怜之言,登时了然:“原来是有人在弄鬼。”
花怜又传音道:“这样罢,你假装中毒躺下,引他们现身。切记剑不离手,不可有妇人之仁!”
江浪会意,装作检视尸身,突然间惊呼一声,失声道:“啊哟,有毒!”啪的一声,仰面便倒,心中却暗暗好笑。
便在这时,衣袂带风,西北墙角边闪出一条人影,剑尖在半空中轻轻一抖,冷森森幻起一团白光,径向江浪刺去。
江浪当即拔剑,青光闪动,白云剑倏地挥出,当的一声大响,火花迸溅,已将来剑荡开。随即一个“鲤鱼打挺”呼的一声跃起,半空中长剑一起,径向那人影头猛劈下来。
这一招“迎风劈柳”,本是刀法中的精妙招式。但江浪自练成“混沌诀”之后,以长剑而使刀招,更是他熟极而流的惯用手法。
那人影猝不及防,长剑险些被江浪震脱,这时又见他举剑斫至,出手如电,势不可挡,大骇之下,急忙横剑挡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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