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结伴而行(三)
江浪心知位于后乌城南的那座“卫宅”颇有不少玄虚。尤其是他曾亲见堂堂西藏大手印高手“血手上人”莫名其妙的中了“红寒烟”之毒,丧生于卫宅主人书房内,又被南宫青的书僮卫安埋骨于后院。
江浪记得分明,那天深夜,卫安之父卫洪对自己提及“天心彩石”,并有“一共有七名当世高手死在这里”之语。难道传中的那块宝石竟然便藏在“后乌城”中?
只是江浪曾答允卫洪严守秘密,在天狼堡之时又向南宫夫人当面立誓,此刻纵有满腹疑窦,却也不便向人求证。事关风尘奇侠“卫八太爷”一派的**,即令对身边亲近之人阿依汗和花怜,江浪亦自只字不提。
晚间歇宿之时,众人又在沙丘旁扎了四帐篷休息。照例是江浪夫妇一,花怜、梅、鹤三女一,卫安、阿旺二仆一,而南宫青则自己单独一。
卫安和阿旺于大沙漠甚是熟稔。二人大起忙头,烧烤晚餐,照料牲口,较之梅鹤二女更加十分在行。一番忙碌下来,梅鹤二女反而成了助手和闲人。
当晚帐中夜明珠红光之下,夫妻俩偎倚在一起闲谈。阿依汗躺在丈夫怀中,悄声道:“江郎,日间怜姊姊不言不语,冷冰冰的样子,主要是怕南宫青那子罗嗦。晚饭之前她曾让我告诉你,别忘了你在天狼堡后花园对她所许下的金口一诺。”
江浪不由得一呆。
原来自从离开“天狼堡”后,大漠疾行,日间打尖休息、晚间围火吃饭之时,花怜始终默默无言,眉间如聚霜雪,凛然有不可犯之色。非徒南宫青数度欲语而不得,甚至江浪想要上前和她交谈,也是不得其便。
须知自从那日江浪与南宫夫人在天狼堡花园中交手时失足跌落,花怜随即毅然踊身堕崖,真情流露,竟尔不惜与意中人同生共死。经此一事,他二人之间已然灵犀互通,情苗暗茁。连日来私下里本已言笑不禁,捏一捏手,碰一碰肘,亦属寻常之极。
但自这天与南宫堡主夫妇告别之后,花怜又即变得冷若冰霜,连江浪也不怎么理睬了。
此刻江浪听得妻子之言,想起当日花怜让自己“听安排、守规矩”的吩咐,也猜不透她是什么用意,心中一片迷惘。一转头间,夜明珠橙红色的柔光之下,见妻子也愀然蹙眉,怔怔不语,一张俏脸上微有懊丧之情。
他心下一惊,伸手在她背心上轻抚数下,道:“阿依汗,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阿依汗拿着丈夫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擦,柔声道:“你别多心,我又怎会生你的气?我只是自个儿不开心。”
江浪伸手拉起狐被盖在妻子身上,双臂环抱,围住了她纤腰,道:“阿依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管对我便是。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你知道,我一定会去做的。”
阿依汗向丈夫嫣然一笑,紧紧靠在他怀中,低声道:“我当然知道,若非如此,你又怎会万里迢迢的来到西域找我。”顿了一顿,双蛾微蹙,轻轻叹道:“咱俩在一起都一个多月了,可是,我迄今还是没有怀孕。前日我暗中问过怜姊姊,她可能由于我上次流产,伤了身子,须得好生调养。唉,也不知几时才能再怀上咱们的孩儿?”
江浪恍然大悟。知道妻子自从去年新婚三日后即被其师兄“一刀断魂”左宗元、“鬼刀太岁”解宏等人强行带离家门,于返回西域途中不幸流产。此番夫妻重聚之后,她一心只想再怀孕,岂知天不从人愿,却是迟迟不见动静。
言念及此,他心下越发疼爱怜惜,搂住爱妻肩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安慰道:“阿依汗,生孩子的事,着急不得。对我来,最要紧的是你身子安然无恙。怜姊姊懂得医理,她让你好生调养,你便好生调养,别太烦恼。咱俩都这么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又何必急在一时?”
阿依汗一想丈夫之言不错,这才转悲为喜,轻轻“嗯”了一声,蜷缩在他怀中,心头一阵温馨。
过了片刻,阿依汗忽地想起,道:“对了,怜姊姊让我告诉你,上午大伙儿分别之前,南宫夫人悄悄的以‘传音入密’功夫一再叮嘱儿子,出了大漠,入关之后设法想个藉口,和咱们分开走。他们自己人会在中原接应他。还有,让他务须好生照看那块石头。”
江浪已知花怜精通“读唇语之术”,能读出南宫夫人的话,便也不以为奇,问道:“为甚么?难道南宫夫人不相信咱们?”
阿依汗摇头道:“那倒不是。怜姊姊猜测,多半南宫家的人在中原另有所图,不愿别人知晓。还有,南宫夫人也不愿咱们知道那块‘天心彩石’的太多秘密。”
江浪想起那夜南宫夫人督促儿子徒手杀狼之时,妻子也在场亲见,自也听到南宫夫人提及“天心彩石”之事,便问:“阿依汗,你是否将那晚之事告知怜姊姊了?”
阿依汗反手轻轻一甩,摔脱了他手臂,扁了扁嘴,娇嗔道:“死鬼,是不是不相信自个儿老婆啊?我答应过你守口如瓶的,难道还会食言而肥?”
她到这里,俏目一转,娇笑道:“江郎,现下你和怜姊姊已经两情相悦,互通心曲。怎地她是个甚么样的人,你还不知晓?”
江浪一怔之下,方始恍然,花怜何等聪明机伶,南宫家的秘密,多半也瞒她不过。阿依汗告不告诉她,也无多大分别。
阿依汗笑道:“夫君倒是不妨猜上一猜,为甚么南宫堡主要派两个仆人前来,还专门预备了两头骆驼?嘻嘻。”
江浪望着妻子的俏脸,见她笑语如花,红唇微微颤动,露出一口白玉般的牙齿,忽嗔忽喜,娇媚无限。他心中不禁一荡,俯下头去在她樱唇上一吻。
阿依汗嘤的一声,宛转相就。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阿依汗格的一笑,悠然道:“江掌门,你还没回答女子的问题呢?”
江浪哑然一笑,侧头想了想,心念一动,道:“南宫堡主派两名仆人,固然是为了途中服侍少主,更要紧的是照看他们家的那块宝石。至于送咱们一头骆驼,自然是因为若然只有他儿子那一头骆驼,太过突兀了。其实以咱们的行李包裹,压根儿便用不着专门弄一头骆驼来。”
阿依汗抿嘴一笑,眼波盈盈,道:“照啊,看来我夫君越来越聪明啦。那你再,南宫少堡主今日有什么古怪?”
江浪又侧头想了一阵,沉吟道:“我明白啦。刚吃完晚饭,南宫大哥便一个人回到自己帐篷之中,定是以那块‘天心彩石’来练功了。看来,南宫大哥是怕我们觊觎他们家的石头。”
阿依汗嫣然一笑,赞道:“不错,你总算也会推测别人心意了。对了,难道你对那块传中的‘天心彩石’一儿也不好奇,也不想打打主意?”
江浪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有些好奇了。不过,‘天心彩石’既是南宫大哥家传之物,便与我无干。阿依汗,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睡了罢?
次日继续赶路。南宫青和江浪在前面并骑而行,阿依汗、花怜、梅鹤等四女在中间,卫安和阿旺二人则在后面约束骆驼。
那两头苍鹰则时而振翼飞入云端,时而在众人头盘旋。
如此行了几天,一路无话。
这日正行之间,南宫青长长叹了口气,忽对江浪道:“江兄弟,看来花姑娘确然是瞧我不上。唉,也不知她的意中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江浪知她连日来意欲设法讨好花怜,却接连讨了几个没趣,欲待告以实情,但又苦于答允过花怜秘而不宣,只索笑笑不语。
南宫青甚感无聊,鞭打牲口,纵骑跑一阵,立马荒丘之上,纵目眺望,但见四下里尽是茫茫黄沙,无边无际,除了自己一行人外,更无半个人影。
南宫青待得江浪驰近,回头向他瞧了一眼,叹道:“看来巨人帮的家伙也都走得远了。现下整个大漠之中,好像就只有咱们几人了。唉,便是想找几个土匪强盗厮杀一番,也是不成。”
江浪心下好笑,道:“南宫大哥,你是武林高手,才这么。若然寻常百姓,寻常客商,可不敢这么想。”
南宫青仰天长叹,道:“想我南宫青空有一身本领。总不会这一路之上,我们连个强盗贼也见不到一个罢?”着又即一扬马鞭,策马奔去。
岂料世间之事颇不能尽如人意。这位南宫少堡主竟然所言成真,一行人践沙而行,此后一路竟尔没再遇上一桩异事。别强盗贼,途中连个人影也没见到一个。
如此晓行夜宿,向南进发,大漠中诸般艰辛,却也之不尽。
这日正行之间,忽听得左前方远处一阵悠扬的驼铃之声,尘沙飞扬,却是一大队沙漠商队经过。南宫青和江浪纵马奔近,见是一个近一百人的商队,有西域人,也有汉人。
二人近前打听之下,始知已然到得大漠边缘,再往前行,不远处便是玉门关了。
南宫青大是兴奋,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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