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七色使者(一)
“第二高峰”虽然高耸入云,险峻巍峨,但自山腰而至山麓,却也盘旋较缓,颇可攀援,比之周遭其他山峰,反而显得平坦了许多。
当然,自山腰而上,雪峰插云,却又当别论。
江浪展开轻功,一阵风般疾下峰来。
到得山脚雪谷之时,天已昏黑,风雪渐。
辨明方向,正行之间,突然间呜呜声响,右前方一件物事斜飞而来,犹如一个陀螺般在风雪中滴溜溜的疾转,破空之声,甚为怪异。江浪一惊之下,斗地停住脚步,双掌护胸,立个门户,纵目眺望。
暮雪纷飞之中,四下里并无人影。
但听得啪的一声,那物事已轻轻巧巧的落在他身前一丈之遥的雪地之上。
夜色之中,却见那物事明晃晃的,黄澄澄的,又圆又大,便如金色的圆球,在雪地中显得甚是刺眼。
江浪定睛一望,“咦”的一声,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那物事竟是一只金黄色的灯笼。灯笼本不足畏,然而令江浪震惊的是灯笼纸上那个大大的“卫”字。
霎时之间,不少关于“卫”字灯笼的种种传闻如电光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心中惊疑不定,难道传中令西域列国、黑白两道人人闻之色变、退避三舍的“七色灯笼使者”到了?
言念及此,托地向后跳开,四下里极目远眺。暮霭苍茫中,惟见云山苍茫,雪花飞飘,满眼都是皑皑雪峰,哪里有半个人影?
他呆了片刻,气凝丹田,朗声道:“是哪位朋友挡住在下的去路,还请现身相见?”
叫了两声,谷中无人答应。
江浪望着“卫”字那黄色灯笼,想起花怜之言,忽地心念一动,哈哈一笑,续道:“原来是卫八太爷座下的‘黄色灯笼使者’到了。阁下既然亮了贵主人的招牌,怎地不敢现身相见?难道‘七色灯笼使者’只是吓唬人的玩意儿,是不是怕了我啦?哈哈。”
他这一着却是跟着苗飞所学的“江湖经验”。既然对方找上了你,避无可避之时,不如反客为主,先行将其激怒,引其现身,再以不变应万变。
话犹未毕,左首一块雪丘之上一声怪笑,已多了一个黄衣人。那人阴恻恻的道:“姓江的子,你胆子不么,竟敢瞧‘七色灯笼使者’?哼,我们七色灯笼使者岂会怕了你这黄口儿?简直是笑话奇谈!”
江浪抬头上望,只见左前方半空中一个黄影晃动,从雪丘上翻了下来,倏忽之间,轻飘飘的落在自己面前。
那黄衣人一弯腰,伸手提起那盏黄色灯笼,转过身来,又连声怪笑,阴森森的道:“姓江的子,你怎么才下来啊?我可从未时便到了这儿,等候你多时啦!嗯,原来你早听过‘七色灯笼使者’之名了。哼,你言下之意,一定是看不起我们七人罢?”声音甚是响亮。
江浪凝目看去。黄黄的灯光之下,只见那人身材矮,不满三尺,黄衣黄冠,黄须黄发,竟尔是个侏儒。
那侏儒口中得虽是汉语,但他话声语调生硬,显然并不熟练。灯光之下,但见他生得虬髯碧眼,肤色黝黑,形貌甚是古怪,一望而知,绝非中土人物。
江浪呆了一呆,道:“你,你是……”
蓦地里黄影晃动,拍的一声,江浪右颊已重重吃了记巴掌,跟着左足踝上中脚,险些跌倒。他虽然大吃一惊,应变仍是奇速,慌乱中左手一掠,呼的一声,发拳向那人影面门打去。这一招“星垂平野”乃是流星拳法中的精妙招式。
那黄衣人一闪一幌,又已跃回原处。
江浪心下不胜骇异,浑没料到对方出手如鬼如魅,迅捷无伦。
黄衣人身形如风,冷不防的发招进击,奇兵突出,江浪给攻了个措手不及,登时便落了下风。毕竟是对方出手实在太快,掌劈足踢,连环双击,一霎之间,他右颊和左踝分别已中了奇袭暗算。
江浪越想越惊,倘若对方手中使的是快刀利剑,攻击的是自己头脸喉胸诸处要害,岂非一下子便取了自己性命?
适才自江浪在峰腰服食三颗“火龙丹”后,内力充沛之极,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力一般。他正自欣喜若狂,兴高采烈之际,岂知甫一下山,便被人先扇耳光,后踢一脚,委实既凶险,又狼狈。
那黄衣人一击之下,见江浪竟尔身子一晃,以攻为守,反应迅捷之极。他也是一惊非,倒窜出一丈开外,双手叉腰,向江浪上下打量,脸现诧愕之色。
原来这一拳一脚乃是黄衣人的得意绝技,有个名堂,叫做“翻江倒海”。此招一出,对手猝不及防之下,先是挨了一掌,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继之足踝又被横扫,立足不定,左膝跪倒,结果往往便是受伤倒地,站不起身来。
须知武林之中有言道:“拳打三分,脚踢七分。”又道:“手是两扇门,全凭脚踢人。”黄衣人的这一掌一腿,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出掌之轻灵飘忽,踢腿之古怪奇奥,可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数十年来,西域之地,已不知有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汉曾栽在这一招之下。岂知今次这一拳一脚打在江浪身上,虽均得手,但碰上他浑厚无比的“混沌神功”,竟是一儿也不见奏效。
至少,江浪仍是直挺挺的站在当地,并未左膝跪倒。
他向江浪侧目斜视,不住打量,冷冷的并不作声。
江浪挨了一拳一脚,也自存了忌惮之心,横掌当胸,道:“老兄,你到底是不是卫八太爷手下的‘七色灯笼使者’?还有,无端端的干吗拦我去路?你且明来意,再动手也不迟?”
黄衣人并不答话,只是嘿嘿冷笑。
江浪还待再问,忽地眼前又是一团金黄色的物事一闪,却是黄衣人手中的那盏灯笼迎面飞了过来。奇的是,江浪一直注目凝视着黄衣人的手脚,以防偷袭。然而,并未见他如何动臂扬手,那灯笼却已倏地脱手飞出,向江浪面门飞去。
江浪不敢托大,双足一弹,斜身向后反跃。
那黄衣人知他如此闪避,不敢伸手挡格,显是害怕自己的灯笼有毒,冷笑一声,挥掌朝着尚在半空飞舞的灯笼虚劈了一下。
江浪正自不解,但听篷的一声响,那盏黄灯笼竟被这一掌之力,震得粉碎。一刹那间,无数碎片宛如无数蝴蝶一般,混杂在雪花之中,漫天飞舞。
一掌之威,竟至于斯!
江浪惕然心惊,暗道:“好厉害的劈空掌!”
但听得风声呼呼,又有一团金黄色的物事一闪,迎面掌影猛地打来,来势奇快,力道奇猛。原来是黄衣人又空手猱身而上,发掌来攻。江浪见识过他掌劈灯笼的厉害,哪敢大意,急忙侧身避过。黄衣人跟着左足飞起,平腰横扫。
江浪大喝一声,微微弓身,横臂挡格。
啪的一声响,黄衣人这一足正踢在江浪右臂上。臂足相交,二人同时晃了一晃,向后跃开。
江浪心道:“这人虽是个身形矮的侏儒,但他这一脚的力道好不强劲,果然是个强敌。”
黄衣人显也没料到江浪手臂劲道不弱,竟把自己的脚背震得隐隐生疼。此人勇悍之极,更不示弱,一声暴喝,又即纵身扑上。双手擒拿拍,双腿横扫反踢,直是硬打抢攻,攻势凌厉之极。
更奇的是,此人身形灵动飘忽,窜高纵低,有如鬼魅。
数招一过,他似乎是打发了性,一时收不住招,拳打足踢,肘撞指截,招数层出不穷,出手也越来越怪异。霎时间,诸般索命杀着纷纷往江浪各处要害招呼过来。
江浪展开身法,直是闪避游斗,出手颇为心谨慎。
顷刻之间,两人在风雪之中拳来脚去,翻翻滚滚的拆了三十余招。
便在这时,忽听得远处五六声长啸,声震山谷。
江浪心头一凛:“那又是谁,怎地这么厉害的啸声?”
一惊之下,当即双足一,向后纵开了丈许。举目向啸声来处望去,不料忽见数条彩色人影晃动,来势飘忽,直如云团一般。
一转瞬间,江浪周围不远处已分别多了六盏灯笼来。
那灯笼分为红蓝青绿紫等六色,和先前的那盏黄色灯笼一般大,缓缓围拢过来。黑暗之中看来,每一盏灯笼仿佛在半空中自行飘移而来。
黄衣人骂道:“混蛋,这么早过来做甚么?耽误我打个痛快。姓江的,七彩灯笼有什么好瞧的,看招!”又是一声暴喝,猱身而上,发掌往江浪脸上劈去。
江浪见了那几盏灯笼,登时省悟:“原来是这黄衣人的同党到啦。不好,一个黄衣人尚且如此难缠,倘若那六盏灯笼的主人都是这般高手,合伙攻我,今日我必败无疑。”
他想到这里,愤激之心顿起,举掌挡格。这次自是出手更不容情,反而加了几分力道。双掌相接,砰的一声大响。黄衣人出其不意,身子已斗然间往后飞出,他大惊之下,急切间立时使一个千斤坠,欲待强行定住身形。
但“混沌神功”何等威力,一旦勃然而发,直似排山倒海一般。黄衣人矮的身躯不由自主的便几个筋斗,向后不停地翻跌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上山岩的石壁。
江浪一瞥之下,只见那六盏灯笼已停在自己身周数丈之外。放眼打量,每盏灯笼后面,均有一个与那灯笼同样颜色服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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