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鱼与熊掌(一)
公孙教主到这里,重重吁了口气,续道:“你给我听清楚了。一、江浪跟芸儿不可能有姻缘之事;二、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差江浪去办,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打扰他;三、我准备带芸儿回南海呆一阵子,中原之事交由贺昌、林丰二人负责。四、你即刻返回青云堂,做好份内之事。本座要你静思己过,半年之内,不得离开半步!”
公孙白吃了一惊,脸色阴晴不定,问道:“姑妈……教主,你不让属下留在江南,代为协理‘拥翠堂’之事了?”
公孙教主淡淡的道:“‘拥翠堂’的副堂主林丰为人忠勇仁厚,办事精明,已辅佐过三任堂主。本座已跟教中的几位长老商量过,拟让林丰接替律灵芸的‘拥翠堂主’一职。”
公孙白听连律灵芸的堂主之位也不保,脸色斗变,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过了一会,才道:“教主!芸儿,表妹她是无辜的。你别责罚她!”
公孙教主冷冷的道:“那几名胡人虽然不是甚么好人,也曾做过巧取豪夺、烧杀掳掠的勾当。但是毕竟与你们此行的正题并无干系。芸儿虽然是我女儿,但她身为‘拥翠堂主’,受人之愚而不自知,也是失职,理应受罚。”
公孙白浑没料到教主赏罚分明,铁面无私,竟连自己女儿也不留半分情面。他望着公孙教主怔怔发呆,无言可对。
公孙教主哼了一声,道:“我水天教所以受天下英雄景仰,尊为江湖第一大教,便是因为本教赏罚分明,教规森严。公孙白,本座让你来姑苏辅助贺长老和律堂主,参与百派英雄大会,旨在让你多所历练,增长见闻。你瞧瞧这些日子你做了甚么事?”
到这里,冷笑一声,又道:“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为了一个律灵芸,竟然连英雄大会也不参加了。你真以为巨人帮之事与本教无关?我再问你,你在湖州安排这场戏究竟想做甚么?那几名西域胡人,究竟是盗墓掘坟的贼人,还是巨人帮的弟子?芸儿被人愚弄,是她年幼无知,你公孙白何等精明,竟尔也会被骗?这件事做得当真漂亮,个中原委,想必只有你自个儿心知肚明。”
公孙白面若死灰,垂下了头,一凝思间,惨然道:“我明白了,是林丰出卖了我!”
公孙教主沉着脸道:“林堂主一向忠于本教,对于那几名西域胡人的武功来历,他当然摸得很清楚。公孙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胡人非彼胡人,分明是你偷天换日,让这些盗墓贼冒充巨人帮众,在湖州现身,连夜引开芸儿,想要伺机再刺杀江浪。只不过当你得知郑松等人也在暗中保护江浪,这才收手,是也不是?”
公孙白喟然道:“是!郑松这人很精明,难以骗过他。动手杀江浪之前,除非先杀了郑松,否则他一定会将江浪被杀之事告知表妹。”
公孙教主长叹一声,道:“你终于肯亲口承认啦。哼,这些日子若无郑松暗中保护,江浪必死无疑。但是你又不敢杀郑松。因为若然郑松一死,芸儿必定知道是你在暗中弄鬼。”
公孙白叹了口气,跪地不动。
公孙教主也叹了口气,道:“其实本座一直都在给你机会,让你从实出来。为什么?你为什么到此刻还要瞒着我?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公孙白苦笑一声,头道:“侄儿现下明白了。原来这次派我去田家大院,是教主你故意试探我的!”
公孙教主摇头叹息,道:“姑妈已经对你过,我一直都在给你机会。我只希望你能跟我句老实话。”瞧了公孙白一眼,续道:“这两年来,你背着我做了不少事情,暗中培植自己的党羽。我知道你很想娶芸儿为妻,以便日后接掌水天教。因此,我一直都佯装不知,姑息迁就。我也曾多次跟你暗示,要你好生照顾芸儿。白儿,其实这些本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为何这么沉不住气,仗着一聪明,恣意妄为?”
公孙白怔怔不语。
公孙教主脸现失望之色,摇了摇头,一转念间,森然道:“公孙白,你现下立时返回青云堂,好生静思己过。江南之事,与你无干,没有本座之令,不得擅离。堂中事务,须好生打理,若有甚么差池,休怪本座翻脸无情!”
到这里,凝视着公孙白,接着道:“起身罢。离岛之前,你还有甚么话?”
公孙白缓缓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垂手肃立,道:“教主,姑妈,事到如今,你不让侄儿再过问中原武林之事,侄儿无话可;侄儿承认是我提前派人告知田七爷,令他先行逃脱,不让他来见你;侄儿也不该为了搏表妹一笑,让她去湖州杀那几个盗墓胡人。侄儿稍后便回青云堂,面壁反思。但在侄儿临走之前,有一件事情,很想弄明白。否则,我不服!”
公孙教主头道:“甚么事,你问罢!”
公孙白伸手抚摸着自己红肿的面颊,缓缓道:“江浪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一个镖客,一个三流门派的粗野武夫。如此一个平庸之徒,他有什么资格跟侄儿相比?侄儿这些年为了水天教不辞劳苦,立过不少汗马功劳。甚至前年秋天红花埠一役,与三名教中兄弟对抗‘归昌七霸’及其一干党羽,四个人对付近五十多名贼人。侄儿后背挨了三刀五剑,险些命丧当场,姑妈又何曾赞扬半句?如今姑妈居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乡北乡下佬,竟然如此处分自己的亲侄儿,侄儿很是胡涂!侄儿以前犯错,即便是杀了人,也不曾被如此连打带骂,还要面壁思过半年之久。这次只因让田七派人刺杀一个江浪,竟遭此严惩。侄儿心中,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公孙教主阴沉着脸,森然道:“公孙白,到此刻你还不认错?本座便不妨告诉你。你虽然我的亲侄儿,为本教立功不。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还能做青云堂主么?还有,你此次违背本座意图,擅离其位,在百派英雄大会之时浑水摸鱼,假公济私,草菅人命,乃是大大的失职。你又自作聪明,为了讨律灵芸欢心,竟然骗她去湖州追杀所谓的‘巨人帮众’,真是胆大妄为。本座若不加以惩大诫,如何向教中数万兄弟交代?”
公孙白下颚一扬,愤愤的道:“姑妈,江浪接近菊,分明是意欲讨好表妹。我瞧此人定是垂涎表妹美色,居心叵测,留之不得!”
忽听得拍的一声大响,公孙教主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柳眉倒竖,厉声喝道:“混账!公孙白,本座刚才的话你也不记得了?江浪是我要拉拢的人,是友非敌,本教上下,不得对付他。你给我出去。立时回青云堂去!”
公孙白没料到公孙教主竟发如此大的脾气,又惊又怒,羞愤交集,苍白着脸,忽地一顿足,怒气冲冲的转身出房,大踏步的下楼而去。
公孙白径自拂袖离开“听风别苑”,不理会迎面笑颜招呼自己的一干水天教男女,悻悻的只管疾行,却哪里还有半分平时蕴藉儒雅、温文潇洒的模样?
他胸中怒火愈来愈大,心道:“我这次被姑妈打了两记耳光,连这些教中弟子也笑话我,真是奇耻大辱,丢人之极!”
于是一口气奔出院外,头也不回,径往岛外发足奔去。
正自急急乱行之际,忽然间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但见黄影一晃,眼前已经多了一个身披淡黄轻衫的妙龄女郎。
公孙白一惊,却见那黄衣女郎迎风而立,杏脸桃腮,冰肌玉骨,风致天然,赫然是教中总管花怜。他不禁颇感意外,便即停下脚步。
花怜嘴角边似笑非笑,道:“表少爷,这是准备去哪里啊?”
公孙白余怒未休,望着她娇滴滴、俏生生的身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迟疑间,道:“花,花总管。教主呢?”四下环顾,林木寂寂,周遭除了花怜和自己二人之外,并无旁人。
他心下惊疑不定,暗暗寻思,花怜猝然现身,难道是教主懊悔改变主意、不再责罚自己了?
花怜盈盈浅笑,掠了掠头发,低声道:“听你从田府归来,我可是在岛上恭候大驾多时了!表少爷,你怎地刚一回来,便又要离去啊?”
公孙白见她含睇浅笑,眉梢眼角之间,天生一股娇媚婉娈,当真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销,心中怦怦直跳,勉强定了定神,支吾道:“我,我要立时赶回青云堂。却不知花总管找我,有何指教?”
花怜格格笑道:“哎哟,不敢当。女子哪敢指教表少爷啊?”笑了好一阵,才道:“我听人表少爷适才气呼呼的从教主房内冲了出来,看样子是要离岛而去。我还没来得及向教主请示,便来瞧瞧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被教主她老人家训斥了罢?”
公孙白俊脸一红,自然而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讪讪的道:“我,青云堂有急事,我要赶回去看看。原来不是姑……教主她老人家派你来的啊。”心下甚是失望。
《江浪传奇》塞外风云.有感
闲来剑细思量,江湖路险且彷徨。鱼目混珠终不悔,滥竽充数仍自扬。求花乞赏犹知耻,此身合是卖书郎。沧海一笑侠客梦,风骚而今看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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