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倾旖当做不知道她的腹诽,拿过一方薄毯盖在腿上,淡淡道:“我不在府中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发生?”
“没有。”玉珑摇了摇头,“府中一切照常。”
“嗯。”兰倾旖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小姐,二小姐来了。”门外响起朗朗的通报声。
“请进!”兰倾旖端正了坐姿,脸上泛起浅淡却真实的笑容。
“姐姐好自在。”赫连无忧一进门见到兰倾旖那幅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由心里开始冒酸水。她和娘亲大哥在前面忙得热火朝天脚不沾地的,姐姐在这院子里竟然如此逍遥地吃着点心品着香茶,落差太大了,让人恨不得把她也拉下神坛忙死她才好。
兰倾旖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怎么一开口就酸溜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把她怎么了呢!她瞟了眼玉珑,道:“去厨房看看二小姐喜欢的玫瑰香米蜜糕还有没有,有的话就拿来,没了就再看看有没有绿豆芙蓉卷、薄荷糕、松瓤酥。”
“是。”玉珑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忙不迭地去厨房了。
赫连无忧笑弯了眉眼,“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我记性没那么差。”兰倾旖正色强调。
“嗯,没错,事实证明,你的记性还是不错的。”赫连无忧点头赞同。
兰倾旖笑了笑,不语。
“爹爹的寿辰,你可准备好礼物?”赫连无忧眼神充满期待,明亮如九天星辰。
“自然备好了。”兰倾旖唇角笑意浅淡。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可能忘记?
赫连无忧点了点头,本来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心里也知道结果大概是如此。
“小姐,糕点拿来了。”玉珑端着托盘,步子稳健地进来,送来一盘精致的玫瑰香米蜜糕并两碗香菇鸡肉粥。
兰倾旖将糕点放到赫连无忧面前,接过粥碗,却在玉珑手上看见一片深红,她放下碗,“你的手怎么……烫伤了?”
玉珑摇了摇头,“刚刚端砂锅时忘了用抹布垫着,不小心烫到了,小伤罢了,我没事的,回去擦点药就行。”
兰倾旖从书桌下的药箱里取出药膏递给她,“用这个,好得快些。”
“谢谢小姐。”玉珑也不客气,接过药膏退下了。
“最近上咱们家做客的少女似乎不少。”赫连无忧有点发愁,“七天后的寿辰,只怕有的忙,你能不能出来帮忙?”
“我能帮什么呢?”兰倾旖失笑,“招待客人?你觉得我和那些整日里思索着该嫁哪个男人的千金小姐,有共同话题吗?”
赫连无忧无语。
“那些千金小姐,都是冲着大哥来的?”兰倾旖边喝粥边问。
“那当然,我们家的男人,从开府先祖到如今的大哥,哪个不是那些小姐们绞尽脑汁想钓上手的金龟婿?”赫连无忧撇了撇嘴,语带讥讽。
兰倾旖一笑而过。
长宁侯府子嗣单薄,素来有“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四代子孙,一直都是只有嫡妻。就凭这条家规,就不知吸引了多少待嫁女儿心。加上侯府的男人们的确都遗传了一副好相貌,智力嘛……不说高拔云上,也都没一个傻的,后天再好好教导培养,想泯然众人矣都难。
“哥哥他就没有看上眼的姑娘?”兰倾旖很好奇。
“目前似乎没有。”赫连无忧也很好奇,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究竟哪种女孩子能拿下她这个看似好说话,实则挑剔的哥哥呢?
两人谈论了一番对赫连文庆未来的深重担忧,渐渐聊到了别的话题。
姐妹俩絮絮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兰倾旖很有闲情逸致,提议采摘玫瑰花做鲜花饼孝敬爹娘。赫连无忧自然满口答应。
两人不放心,接过侍女送上的满篮子鲜花,仔仔细细地又挑选一遍,那些有残损的、不好看的、看起来不新鲜的花瓣都挑出来不要,用盐水过了两遍,确定洗干净了,才拿到厨房去做鲜花饼。
赫连无忧管家算账是一把好手,却不通厨艺,只好在旁边打下手,看着兰倾旖做饼。
“要不你去钓鱼?”兰倾旖看着无所事事的妹妹,提议道:“你亲自钓条鱼,我给爹爹做菜,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好啊!”赫连无忧的眼睛立即亮了。
不大会的功夫,赫连无忧就兴冲冲地提着个鱼篓子进来了,兰倾旖探头往鱼篓中一瞧,迎头正撞上一尾活蹦乱跳的团头鲂猛地跃到竹篓口又摔回去,她退后一步,问她:“你觉得该做成什么样的呢?清蒸还是红烧?或者其他?”
“清蒸。”赫连无忧毫不犹豫地答。
“清蒸也有分许多种,你觉得是在鱼身上开牡丹花刀,将切片的玉兰、香菇排入刀口中来蒸好呢?还是将香菇、嫩笋直接切丁塞进鱼肚子里来蒸更好?或者是蒜蓉还是浇汁?”兰倾旖孜孜不倦地求教。
赫连无忧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哪种好。“今天就做第一种吧!明天做第二种,依次类推。”
晚间,赫连彻父子俩相继回来。
饭桌上,两个女儿大献殷勤。
“爹爹,这个鲜花饼是我和姐姐挑选洗净后,姐姐亲手做的哦!”赫连无忧指着花香浓郁沁人心脾的鲜花饼不断邀功。“爹爹,我命人做的。”指着一盘清蒸团头鲂,“爹爹,我亲手钓的,姐姐亲自下厨做的。”
赫连彻先尝了块饼,“酥软爽口,甜而不腻,好滋味。”又尝了一筷子清蒸鱼,含笑称赞,“无忧钓起来,若水亲手做的鱼,异常鲜美。”
兰倾旖抿唇微笑,递了碗山药猪骨青菜粥过去,“爹爹尝尝,娘亲说我火候掌握的正好,味道不错的。”
“好!”赫连彻赞不绝口。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不断,之后一家人相携到园中的望月亭,或是吃着瓜果,或是闲闲饮茶,谈天赏月。
弦月高悬,光芒如流水迢递,赫连文庆乘兴吹笛,笛声悠扬悦耳,引人遐思。兰倾旖扬手,命侍女抱来古琴,随心抚了一曲。曲罢,赫连彻和夫人击节赞赏,“此曲只应天有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赫连无忧也很给面子地鼓掌,兰倾旖眉毛弯弯,这有忠实观众捧场的演奏,真有成就感啊。
“爹爹您呢?哥哥吹笛,姐姐抚琴,我听曲,您做什么呢?”赫连无忧笑眯眯地看着赫连彻,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
赫连彻洒脱地笑笑,命人备笔墨,“无忧,爹爹把你画下来,好不好?”
“好啊!”赫连无忧乐得拍手直笑,瞬间圆满了。“我们一家五口,一个不少,全都画下来。”
赫连彻画完,赫连夫人给提了字,儿女们都凑了过来,捧爹娘的场,好听话说了一堆,逗得夫妻俩开怀大笑。
赫连无忧小心地从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个桂木印章匣子,再小心地打开匣子,取出一枚小小印章,“爹爹,娘亲,盖我的印好不好?”
她过及笄礼的时候,赫连彻寻出块极品寿山石,亲手篆了一枚印章给她。这枚印章古朴典雅,赫连无忧十分喜欢,也十分宝贝。
赫连彻夫妇哪有不答应的,自然立即照办。
赫连无忧高兴地笑了笑,低头聚精会神审视画面,定了主意,盖上印,鲜红的油色打在水墨画上,画面更为出色。“这里显得有些空,盖上印,用朱红色一压,画面就稳住了。”
盘桓到人定时分,方尽兴而散。兰倾旖也安安心心地等着寿辰的到来。
黎国,含辰宫。
风尘仆仆赶了一路,顺利溜回宫中的闻人楚楚蹑手蹑脚地潜进寝殿,一路上没有见到让自己担心的人,她心中舒畅,长出一口气,可惜一口气刚出一半尚未吐完,耳边忽然响起某人慢悠悠、带着些微凉意的声音,“回来了?”
小公主那半口气顿时卡在喉咙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她觉得自己的未来也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被现场抓包,她想哭死的心都有了。
赶紧想办法补救,务必要蒙混过关,不然自己没好果子吃。
她立刻换上最甜美最乖顺最可爱的笑容,务必要将她那精明的皇兄一眼迷倒,果断地张开双臂冲上去,“皇兄,你在这里呀?来,抱抱!”
闻人岚峥看着她,笑了,笑得甚是亲切。
闻人楚楚顿觉头皮都发麻。
居然是这种著名的老虎笑!这下死定了。
据说上次皇兄露出这种可怕的笑容后,八哥就被挤兑得在朝中没了立足之地。
联想到刚刚听见的消息,闻人楚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小心肝拔凉拔凉的。
这下麻烦大了。
“去哪儿了?”那位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品茶的仁兄慢悠悠问。
闻人楚楚紧紧盯着他,闭口不言。
闻人岚峥挑起眉,心想这丫头是不是惯过头了?他们都太宠着她了,养成了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万一将来吃亏……
“是不好说还是不想说?”
闻人楚楚干脆把嘴巴闭成了蚌壳。
“不想说就算了。看你费尽心思将护卫们都甩了,也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的。”闻人岚峥改了主意,不再逼问她先前的去向。“但你得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许逞强不许冒险。”
闻人楚楚张大嘴,呆呆地看着他,没听错吧?皇兄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你自己也大了,有你自己的主意。”闻人岚峥拍了拍她的头:“去吧,去看看父皇母妃,母妃那边,我和父皇都给你瞒着,至于有没有瞒过,我就不知道了,父皇那边一直拎着心,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多谢皇兄。”闻人楚楚乐得一蹦三尺高,想起要事,她很快拉住闻人岚峥的衣袖,“皇兄,我以后可以去看师叔吗?”
“还去?”闻人岚峥有些吃味,但也知道管不住这个妹妹,与其让她偷跑,还不如让她光明正大地去,他本来也不想拘着她。“这几天不安全,过段日子再去。”
他说得隐晦,闻人楚楚却明白,他是怕八哥的残余下属对自己不利。当下默默点头,“我先去见父皇。”
闻人岚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底掠过笑意。
目光投向窗外开得葳蕤的花草,他神色宁静了不少。又是一年芳草碧,依然烟笼十里堤。清音园前的桃花应该开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