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才发现兰倾旖已经坐起身,满脸恼恨,不由失笑,“兰姑娘,主子的话想必您也听见了,还是赶紧起来吧。”
“嗯!”兰倾旖冷哼了声,那个黑心嚣张的混帐!
侍女看着好笑,欢喜地拿过新衣展开,顿时昏暗的房间里华光一片。
兰倾旖下意识多看了两眼,亮丽的火红色,衣袖和裙摆上绣了两朵墨兰,袖口处滚着淡银色的边,式样新颖裁剪精致也不失高雅,华丽却不张扬奢华。上好的软绸,触摸到肌肤极是光滑温软,尤其是右侧一个用蚕丝锦缎编织的蝴蝶结,她很是喜爱。
这样一件衣服,要是拿去卖,应该值不少银子。兰倾旖百无聊赖地想着,想不到自己一个客居之人竟然有这么好的待遇,许朝玄说给她就给她了,不愧是皇商家的公子,财大气粗。
她配合地任由侍女为她穿衣,这衣服太繁琐,她自己估计还穿不好,看这侍女忙的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
“好了!”系上腰间的环扣丝带,侍女用衣袖擦掉额上的汗,喜滋滋地道:“兰姑娘,您赶紧照镜子看看,您换上这套衣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想来兰姑娘一定是个美人。”
兰倾旖起身理了理衣摆,闻言一笑,也不答话。
衣服太繁琐了,都不好走路,难怪那些大家闺秀平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穿成这样,走得了远路才怪。
她走向清水盆,侍女连忙拉住她,“兰姑娘你等等,还要梳头。”
兰倾旖无奈地看着她,也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只能点了点头。
“梳个望仙髻可好?”侍女眉开眼笑。“这是种很好看的头发式样,如今都失传了。奴婢也是偶然学会的。”
“繁琐不?”兰倾旖睁大眼睛问。
“不繁琐,不繁琐,一会儿就好。”侍女连连摇头。
兰倾旖松了半口气,在镜前坐下,“那好吧,你梳吧!”
侍女立即拿起梳子开工。
兰倾旖随手拿起桌上的医书看,倒也不嫌烦闷。
半个时辰后,侍女放下梳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知道这位主子不喜欢金银,于是在一堆首饰里给她选了碧玉簪和玉步摇,以及两朵白玉打造的珠花。一切打点妥当才罢手,看着镜子中的兰倾旖笑了笑,道:“兰姑娘快看看,这番装扮可让您比平日美多了。”
兰倾旖放下书,抬头看向镜子,愣了愣。
她这张面具的容貌只能算清秀,属于丢进人群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可衬着这衣服发髻,三分的颜色竟有了七分,果然女人有七分就是要靠打扮的。
现在重新换也来不及了,自己再这么慢吞吞地拖下去,让许朝玄等久了,估计没好果子吃,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能太嚣张。不过她如今这幅姿容,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打主意。
“兰姑娘你看,是不是很漂亮?”侍女兴奋地道。
兰倾旖点头,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心说漂亮归漂亮,但是太重了,压的脖子疼。
“烧鸡呢?”她问。
“奴婢马上去拿。”侍女连忙取来。
兰倾旖接过,揣进怀里,“走吧。”
转过了两道长廊来到前院,兰倾旖一眼就看到了敞开的大门前停着一辆外形朴素通体黑色的马车,车前站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她也不认识。
不见许朝玄,显然他在车里等着。
兰倾旖走到车边,敲了敲车壁。
“来了?”车帘揭开,露出许朝玄那张美得如诗如画的脸,“上车。”
扔出两个字,他缩回了车里。
兰倾旖也不客气,利落地跳上车,温暖的热气立刻包围住她全身。
兰倾旖环视四周,开始打量这间马车。只见马车上衣柜,橱柜,玉桌,茶水,古琴,棋盘,书架……各种物件一应所用俱是齐备,那些东西样样看起来均是上品,价值不菲。
兰倾旖心想这人是打算在马车上住了吗?还真是好享受!
许朝玄似乎知道兰倾旖心中所想,也不点破。“你想看些什么书?或者玩些什么?毕竟路途有些远,出城后一路都是山路,也骑不得马。”
看书?才不要!玩?能有什么好玩的?兰倾旖瞥了眼琴棋书画。能玩的无非就是这些,她早对这些厌倦了,没意思。她神色怏怏地摆手,“不用了,你给我挪个地方,我补个眠。”
“你要睡觉?就不怕你的发髻到时候乱了?这样繁琐的发髻可不是谁都会梳的。”许朝玄挑眉。
兰倾旖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发髻很繁琐的?”
“不繁琐会让你耽搁这么长时间?你的动作有这么慢?”许朝玄反问。
兰倾旖噎住,心想这人的确心细。
“乱就乱了,正好拆了。”她不以为然,这头顶着真重,连她脖子都快要压断了。她这还没插几支珠钗呢,真不明白那些大家闺秀贵妇人满脑袋珠钗,顶着重重一头东西怎么走路的。
“对了,有件事要问你。”兰倾旖忽然想起自己先前的疑惑,忍不住开口。
“什么事?”
兰倾旖眨了眨眼,满是好奇地看着他,“你先前让人传话说会用你自己的法子让我起床,是什么法子?”
许朝玄想了想,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忍告诉兰倾旖,“外面还有没化的积雪吧?”
“是啊,怎么了?”兰倾旖点头,不明所以,心里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挖一盆积雪倒进你的被窝里,你还睡不睡得着?”许朝玄语气轻飘。
兰倾旖从牙缝里倒抽一口冷气,似乎被这种天气冻住了。
她相信是个人在热被窝和冷积雪的强烈对比下,都会睡意全消。
还好自己识相。
她自己动手拆了发髻,珠钗、碧玉簪、珠花掉了一地,她三下五除二捡起来放到桌上,动作粗糙,满脸不耐烦,似乎全不知这些首饰的价值。
一头柔顺如水的长发披散了全身,丝缎般铺满地面。
兰倾旖仿佛没看见,从怀中抽出一根丝带一束,完事。
她顺手将油纸包放到桌上,看向许朝玄,“挪个位!”
许朝玄当真往外挪了挪,给她让出一处地方,并随手将一个靠枕和一床丝被扔给她。
兰倾旖接过靠枕放到头前,伸手扯过丝被盖在身上,刚想躺下又顿住,看了眼许朝玄,目光着重在他脸上落了落。淡淡清雅的药香充斥在她的口鼻间,如兰似桂,与许朝玄身上偶尔散出的气息一致,她眉头皱了皱,将被子盖到他腿上,“这玩意留给你,我用不着。”
许朝玄眸光微动,重新将被子盖在了她身上,淡淡道:“这么冷的天,你睡觉不盖被子,想染上风寒吗?”
“我体质好着!你少咒我。再说我是大夫,我会怕风寒?”兰倾旖往外扯被子。“倒是你的情况更让人担忧吧?你可是病人,又畏寒,还有伤在身,比我更需要小心。”
“正因为这样,你才更要小心,万一你也病了,谁来给我医治?”许朝玄声音微微低了一分,不容拒绝。
兰倾旖气结,“这车上就没有第二条被子?或者毛毯什么的也行啊!”
“没有。”许朝玄摇头,毫不脸红。
兰倾旖无语,今天这觉是睡不安生了,她忍无可忍,“不睡了!”
“你真不睡了?”许朝玄以手支颌,“这时间还长着!你打算怎么打发时间?”
兰倾旖咬牙,“到地儿再睡也一样!有书没?”
许朝玄点头,转身从暗格里抽出一本书递给她,动作流畅,丝毫不受眼盲影响,兰倾旖看着他,心想若非早已知情,是个人都看不出来他是个瞎子。
她倚着靠枕,翻着手中的山水游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