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清辉,万里银光隔着枝枝叶叶,倾泻出斑驳的碎片。
我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拿树枝画着圈圈,一下又一下,等待着下一次的时光倒流。
“每回去一次,就会越来越迷惘,越来越不晓得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她坐在我身旁,低下头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
我烦躁地丢掉手里的树枝,坐下来,看了看深邃的天空,“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嗯,记不清多少年了,反正......很久了。”她抬手按上胸口的位置,“不过,这里空了,即便是过去的事情再悲伤,也不会感觉到难过。”
我静默,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难过,不晓得是悲悯,亦或是惋惜。
她这样,或许是一件好事。
“浮桑——”隐隐的,似是有恍惚的声音自心底响起,焦急的,盲目的,带着熟悉的冷冽。
我“嚯”地起身,左顾右盼,“南邢!”
“南邢!南邢!是你吗?”我大声喊着,可周围除了我自己的喊声,什么都没有。
“可能只是你的幻觉。”她幽幽地道,“我刚进来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可等到绝望后,便不会再想了。”
藕色的罗裙在月光下,被衬得有些孤寂的飘然,一如此刻的她。
“不是!不是的!”我大声否定她,神情有些激动,“我感觉得到的,是他!他一定在找我!”
我有些焦急,心底泛着酸,不知道为何,我就是晓得,他此时一定在我身旁,只是看不到而已。
“这个世上,谁会用生命去记住一个人,有的,都只是忘记......”她本就空远的目光,开始闪着茫然的神色。
“我不需要有人记得我,因为......再也不想经历一次那样疼痛的事情.......”
她敛下眸子,一滴滴晶莹砸在藕色的衣襟上,可那张苍白的面上,却毫无悲伤的表情。“没有心,所以不会感觉到难 过,但不晓得为何,眼泪总是会没完没了地往下落......”
我心里有些难过,她明明,是悲伤的,只是因为没有悲伤的感觉。
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我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南邢......你是不是就在我身旁?”
我伸出一只手,在微凉的空气中。
手指微弯,仿似正在被一只同样微凉的手牵着,“南邢,你过,会牵着我的手,可你没有做到。”
眼角不自觉开始有些湿润,“你这个骗子,好了不放手的,结果都是在骗我,骗子,大骗子......”
我闭上眼睛,温润的液体自眼角滑落,手中有微凉的空气流过,后来,那阵微凉,变成了骨节分明的手。
“你谁是骗子?”一个清冽的声音,自头上方响起,带着微凉的空气,听在耳里甚是干净好听。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微润的泪花间,恍惚有一张丰神俊朗的容颜,是幻觉么,我想。
再闭上眼睛,再睁开,那张脸还在,手上的触感也在。
“南邢。”我看着他,眼眶更加湿润了,声音有些闷闷的,“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好笑地捏了捏我的手心,嘴角微弯,“你呢?”
手心依旧是微凉的触感,很真实。
我霍然坐起,“真的是你?你怎么也进来了?”我开始着急,“你知不知道,进来就出不去了......”
我兀自心急,他那厢地却突然低下头,凑了过来。
微凉的舌尖轻拂过唇角,带着冷冽的气息。
皎洁的月色,散着温润的光芒,连他那张冷峻的脸,也晕染上了一丝温润的神色。
我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待回过神来,脸上已经烧得厉害,“你......你......你耍流氓!”完,想起还有旁人,面上不自觉便烧红了。
鼻尖还萦绕着他特有的冷冽的气息,像一剂芳香的毒药,充满魅惑却穿肠。
耳畔又开始出现泠泠的水声,清晰的,似清脆的佛铃声。
“又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有些慌张,一只手紧紧抓住南邢的袖口,脸上苍白的厉害。
“浮桑,你冷静些......”
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似是生在了耳畔。
眼前灵光骤闪,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地将我吸进那阵刺眼的漩涡中。
南邢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可在错位的时间河流中,那股光带着强大的力量,手上的力道渐渐弱了。
“浮桑!”他大喊一声,那只微凉的手,也终是从我手上滑落。
脑中一片浮沉的厉害,像一叶扁舟,在浩荡的大海中,然后一个巨浪掀了过来,船翻了,我在一片刺眼的阳光中坐起,满头的冷汗。
“你醒了。”耳旁是淡淡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厌恶。
我喘着粗气,转过头来,湖蓝的粗布褙衫,在刺眼的阳光中,不显粗鄙,一片风华绝代的书生之气。
“南邢。”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喃喃,脑中霍然一个名字一闪而过。
“你在喊谁?”他皱着眉头,不悦的情绪更甚。
我有些茫然,只觉方才是入了魔怔,叫着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我回过神来,头还有些钝钝的疼,“景,你功课可是都背下了?”
他颇有些不耐,似是不怎么想和我话,“管好你自个就行了,别成天的晕倒,有病就去看大夫,整日一副蔫蔫的样子,让人看了只觉心烦。”
语气甚是不好。
我尴尬的笑了笑,家中油米甚少,一个人尚是可以勉强凑合些,可若是两人,便有些捉襟见肘。
司景是读书人,饿不得,我除了在家做些补贴家用的杂活,不甚费什么脑袋,少吃几顿的,也不怎么打紧。
可今日,实在难受的很,便很丢人的厥了过去。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去温习了。”语气不甚有什么感情。
他话向来这般,没什么感情,也不怎么暖人,但到底,心地是不怎么坏的。
初见到司景的时候,他还只有十二岁,正因为一个包子,被追打的厉害。厚实的棍棒,落在身上疼的厉害,可那张泛着青紫的唇,紧紧抿着,不吭声,也不求饶。
像大户人家的少爷,文弱的很,可也倔强的很。
我一个人孤独的惯了,可那日,他正好落进了我的心坎里。
阳光正好,街上正繁华,来来往往的锦衣绸缎中,两个衣衫同样褴褛的人,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彼此的孤单。
我曾问过他的身世,可每每此时,他便闭嘴沉默,长此以往的,便不再提及这些事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不若也不会流落至此。
我比他年长了五岁,那时尚是可以做些活来,挣得几枚纹银,所以平日的温饱,还是可以解决的。
转眼,一起生活已经八年,他现下,已然长成风华正茂的少年郎,颇有些邻家少年翩翩的感觉。
“嘶——”手中一痛,我从沉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又扎破了。”我喃喃,将手指送进嘴里,吮吸着冒出的血珠,又有些出神。
司景现今读书的花费甚是高昂,仅凭我我做那些粗使,尚是不大怎么够,可现今这种世道,颇为歧视女子,我又不 怎么好找些银钱很高的活计。
现在还好些,可若是待他娶亲......娶亲,我敛下眸子,揉了揉胸口,掩去心里的一阵不舒服。
娶亲的话,聘礼的钱总不能少了。
我环顾了一眼有些沧桑的四壁,叹了口气——现下,连那扇唯一有些花纹,还尚是能看的木门,也腐朽地合不上了。
“啊——”我颇为烦恼地大叫一声,而后又想起,司景还在隔壁的房里温习,立马心翼翼地捂着嘴,噤了声。
“老天,你就不能下场银子雨吗?”我颓然地抓了抓头,“用银子雨砸死我也成啊......”
腹中因为两日没有吃饭,有些空空的疼。
我揉了揉,起身倒了杯水,灌进肚中,可疼痛依旧不得缓解。
“怎么没太有用呢?”我喃喃,以往饿的时候,喝些水还是有些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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