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将醒酒的汤在灶上温着,一边絮絮叨叨,“高兴的是又能见上她一次了,难过的是,她再也认不出我,再也不会喊我娘亲了。我也晓得,我们的母女缘分尽了,可天下父母,哪有舍弃子女的......”
灶上的火,舔舐着陶瓷的锅,发出“嗞嗞”的声响,我心里一阵发堵。
“刚刚她又去投胎了,只是这次,她问我是不是见过你。”她弯起嘴角,满脸的皱纹也舒展了开来,“你,她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个娘亲啊......”
她眼角湿润微红,苍白的发尽显老态,“我亲自给她汤,让她忘记所有的事情,我不想啊,不知道还能陪着她过几次这奈何桥......”
“呐,七姑娘,喝吧。”她抹了抹眼,将灶上的汤倒在碗里,递到我手上。
我有些愣神,那碗汤散着氤氲的热气,朦胧间,只觉今日的孟婆甚是慈祥,像极了农家院里,在门前守望,等待子女归来的老者。
我喝下碗里的汤,只觉脑间甚是清醒,鼻间也酸的厉害。
她接过空碗,放在一旁,灶上的火还在烧着,“七姑娘,无论什么事情,就这样便好,何必深究,只会徒增感伤,只要还能看见,只要对方还好,便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有些无奈,感情这孟婆婆是觉着,我情场失意,借酒浇愁,才为此劝慰我一番。
我张了张嘴,刚要什么,却被孟婆婆打断了。
她拉着我的手,缓缓道,“我晓得你要什么,今日这些,并不是想要劝诫些你什么。”
她顿了顿,“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无论何时,不要和自个过不去,这世上,你在为别人伤心的同时,还有人在为你伤心,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在乎你的人。”
我有些顿悟,从奈何桥上下来时,风已经有些大了,吹得裙摆飞扬。
远方依旧是艳极的红色,蔓延而无边无尽。我从怀里掏出生死册——该来的,总会来,无论结局如何收场,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再见到南邢时,天上的月色正浓,我睡眼朦胧间,只觉被扰了清梦,心里甚是不怎么爽快。
那厢咆哮的话语刚到喉间,尚是未破喉而出,便被那一只略微苍白的手堵在了嘴里。
“嘘——”他在唇间竖起食指,“浮桑,你莫要出声,招来了你头的上司,可是很烦心的,我也晓得你今日要去出行任务,便特意早来了些。”
我瞪着他,在心里忍不住爆了粗口,这哪里是早!哪里是!老子刚睡去有一个时辰,就被他喊醒了。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他到底是怎么晓得,我今日要走的?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眉眼间颇有些清高得意,“我又套了冥王的话。”
随即又甚是遗憾地叹息,宽慰我,“不过你也别太埋怨他,你也晓得,他的嘴,总是和裤腰一般松的。”
我内心瞬间有些凌乱,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若是松开了手,你可不能叫,毕竟,你也不想看见我和冥王打起来吧。”他迟疑着和我商量。
我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咆哮,打打打,打死才好,省得一天到晚来烦老子,不过,在面子上的,依旧乖顺地了头。
他缓缓松开了手,我没好气地道,“你凤初义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想要的答案,也已经都得到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我有些气闷,只觉胸口不怎么舒服。
他不理会我,将我从温暖的被子里拽了出来,不顾我菜色的脸,“我们快走,保不准待会儿冥王又来了。”
路上月色皎洁,偶来传来两声不知名的鸟叫,甚是凄惨,特别是在我尚未睡醒的时候,便更是凄惨。
我打着哈欠,眼角泪眼婆娑,一副委屈的样子。
南邢无奈,“不晓得的,还当你是被我欺负了去。”完,帮我抹掉眼角的泪。
我顿住,一阵风吹来,脑袋里的瞌睡,瞬间清醒了些,拨开他的手,一副翻旧账的模样。
“你还未回答我,跟着我做什么?”
他摊手,一副我逼良为娼的样子,“浮桑,你非要这样吗?”
我静静地盯着他不语。
他敛下眸子,掩面露出沉痛的表情,“好,那我便告诉你吧,你要找的下个人,是我在喜欢司马凤初之前喜欢的人。”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次是个男的。”
随即头,促狭意味深长,“没看出来,你竟是有这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他干咳两声,脸上颇为羞赧,“可......可能是我搞错了吧,大概不是她。”随即,双手负于身后,一脸老生在在,“我不妨跟你去私访一番,兴许还能找些线索,况且——
你危险的时候,还尚是可以当我是挡箭牌,而且绝对不收费用。”
我仔细想了想,觉着他得甚是在理,既然是不收费用的劳力,用用也是可以的,总不能给他浪费了去。
他迟疑了一下,笑了笑,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是男的?”
我转身,撇了撇嘴,“笨蛋,骗你的,我又没见过,怎么晓得是男是女。”
此时几片淡淡的云,将那银色的月光遮住,月色开始朦胧了起来。
林子里静谧的有些骇人,偶尔传来两声夜莺的叫声。
“你这林子里不会有鬼吧?”我心里有些毛毛的,总觉这林子阴森的很,若是早些晓得,绝对会绕个道走。
南邢撇了我一眼,“当然有了。”
我面露惊悚的表情,一副随时可以跑掉的样子,“在......在哪?”
他面上鄙夷,“你自个儿不就是么。”
林子深处开始时不时传出“扑棱棱”的声音,似是有鸟被什么惊起,偶尔还夹杂了两声,惨烈喑哑的嘶鸣。
南邢顿下脚步,拉住我,一双眉头蹙起的十分好看,“浮桑,待会儿抓紧我。”
“扑棱”的声音开始渐渐频繁了起来,嘶哑地挣扎,逃不开命运的扼杀。
“出来!”南邢眉间冷厉,肃杀的气势尽显。
此时,林子里彻底杂乱地响开了,随即,一个人影自林子深处掠了出来。
待站定,我方看清她着了一袭青色长衫,年龄稍稍大了些,眼角微微的皱纹间,显露些沧桑。
心底没由来地,溢出一股异样的感觉,难受的,哀伤的,将整颗心添满。
我下意识地将手按上胸口的位置,静静地盯着她,“你是谁?”仿若时光静止在很久以前,仿似记忆里本该有的东西,突然空白了一片。
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了,当南邢看到这女子的那一刻,他明显愣了一下,而后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那年长的女子仰天长笑了两声,“哈哈哈,你问我是谁?”她看着我,眼里有些悲凉,“我是你娘亲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的瞳孔猛缩了一下,心脏有一刻的骤停,嘴里喃喃,“你......是我娘?”
我有些迷茫,我有娘亲吗?什么......时候?
“对啊,我是你娘亲,过来。”她朝我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容慈祥,像极了每位母亲。
“娘亲以后好好疼你好不好?我们以后都一起生活,你这些年缺失的,娘亲都给你补回来,就我们两个,好不好。”她语气里充满了蛊惑。
我脑中嗡嗡地响着,只觉那只手,像是黎明的太阳,在引导着黑暗中的我前行。
“我真的......有娘亲吗?”我垂眸喃喃,已然迈开了脚。
“浮桑!”南邢拉住我的手,静静地看着我,仿若我再多踏出一步,便从此诀别。
我有一瞬间的清醒,脑中的理智渐渐复苏,“你不是我娘,我怎么可以有娘亲呢?你肯定在骗我!”
对面的女子变了脸色,“怎么?你为了这个人,连娘亲都不要了吗?”
她指着南邢,怒视着我,“你可知,他们天家,于你有杀父之仇!哈哈哈......你竟然为了一个仇人的儿子,要和我决裂,好,你好,很好......”她气急,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我攥着南邢的手,有些紧了,心里紧缩了一下,“你骗人!”声音沉闷,却倔强的很。
“你骗人!”我又闷闷地补充一句。
“哼,我骗你?”她冷笑一声,语气里轻蔑的很。
“你自己问问他是不是,看他到底敢不敢告诉你?”她
我脸色已然开始有些苍白,转过头来,紧紧地看着南邢,缓缓道,“她的,都是真的?”
他敛眸启唇,“是。”
声音轻缓。
头开始晕眩的厉害,脑袋里也乱的要命,我已经不晓得,该相信什么了,好像置身在一个阴谋的漩涡中,而我,只是这漩涡中的一叶扁舟,生死全然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平静无波,浅浅的呼吸不沾尘烟。“如果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会不会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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