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师妃暄这个人,刘若水其实已经不抱有敌意。对于一个存粹的理想主义者,一个真正怀着“为天下万民着想”的人,无论她是否做错了事,无论她是否是自己的敌人,都不会让敌人感到厌恶。
对于师妃暄支持李世民的举动,刘若水也没有什么敌意。因为无论从哪一个方向来看,李世民都绝对是一个好皇帝。刘若水也清楚,他自己虽然能够建立起比汉唐更强盛的王朝,更完美的制度,但若是光轮个人的手腕,以及军事能力的话,他的确比不上李世民。
但刘若水成师妃暄为害群之马,也丝毫没有冤枉了她。
什么是真龙天子?
按照曹操的说法,“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
皇位这个东西,它可以偷到手,可以抢到手,甚至也可以捡到手。按照中国人的思想,“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很少会有人会关心,皇帝的位置到底是如何弄到手的。
但如果皇帝的位置是被人送到手的,那就另当别论了。隋朝为何么短命?除了杨广太过心急的缘由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杨坚的位置并非凭借他自己的手段夺到的,而是由他的外孙禅让而来的。
虽然有人说,李唐的国祚持续了几百年,但这个几百年其实有相当大的“水分”。
因为唐朝在唐太宗李世民,唐高宗李治之后,其实就灭亡了一次,而灭亡唐朝的,正是绾绾的弟子,阴葵派的传人,千古唯一的女帝,武则天。
不得不说,李唐的运气太好了。篡夺皇位的并非是外戚或者大将军,而是一位“女帝”,正因为这个的缘故,李唐才继续存续了下去。
但如果武则天并非是“女帝”的话。那唐朝的结果恐怕和隋朝没有什么差别了。
所以,就算师妃暄的本心是好的,但说起她现在的作为,也只能用“害群之马”来形容。
更何况,师妃暄虽然的确是好心。但这也不乏是因为她太年轻的缘故,可她背后的那些人,却已经不年轻了。
譬如说,刘若水眼前的这一位了空禅师,他自然不是一个年轻人。
面对师妃暄,刘若水可以稍稍手下留情。但面对了空,刘若水却不会有丝毫客气。
因为了空修的是“闭口禅”,所以刘若水没兴趣了与他说什么,只是稍稍偏转了枪头,然后朝着了空刺了过去。
就在那一刻。了空像忽然腾空而起,整个人没有丝毫偏移,就这么直直的升上了半空。
若是旁人见到了了空,必然会苦恼不已。因为御空而行的了空身上虽然无处不是可乘的破绽,却无一是可乘之破绽。
但刘若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变慢,只听他冷笑一声,双脚登地,整个人一跃而起,手中的长枪便好似飞龙一般的刺了出去。
了空的武器非常的奇特,他用的不是剑。刀一类的长剑兵器,用的甚至都不是棍,杖一类的奇门兵器,他用的竟然是一口铜钟。
无论从哪一方面将。铜钟都并非是合适的兵器,但在了空的手中,却让一口铜钟缠上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面对刘若水刺出的长枪,了空并没有丝毫慌张,只是将手上上的铜钟一递,驾住了这一枪。
“当!”
一声钟鸣骤然响起。震耳欲聋。
见了空架住这一枪之后,刘若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喝道,“好,再来!”
说罢,刘若水手中之枪就好似暴风骤雨一般刺了出去。
“当”,“当”,“当”。
不过数个的功夫,刘若水就连续刺出了数十枪,每一枪都刺到了了空的铜钟上面。
面对刘若水刺出的长枪,了空并不慌张,只是用右手托起铜钟左右招架。在他右手托着的铜钟似变得重逾万斤,又若轻如羽毛;既庞大如山,又虚渺如无物。面对刘若水的枪术,他虽然只是左右招架,但却并没有落入绝对的下风。
这份实力,恐怕已经超过“阴后”祝玉妍了,哪怕遇到了现在的“邪王”石之轩,也足以一战了。
一时之间,刘若水不由得有些见猎心喜,手上的动作稍微缓了缓,不再是那样的咄咄逼人。
刨除了半尼半道的师妃暄,了空是刘若水见到的第一位佛门宗师。
这些年来,刘若水虽然见过不少宗师强者,但他们大多出身于魔门,虽然路数并不相同,但大多都是那种阴森诡异的招式,像了空这样“愚笨”的宗师,刘若水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刘若水刚刚刺出的数十枪中,刘若水其实留下了数处破绽,诱惑了空动手,但刘若水却没想到,了空就好似看不见那些或明或暗的破绽一样,只是左右招架,在刘若水手下苦苦支撑,好似没有一点反击的心思一样。
当然,这并非是了空手下留情,而是因为了空出手的路数便是这样。
了空的一身功夫,隐隐契合了佛家所说的“四大皆空”,出手的时候就好似处于有意无意之间的状态,就好似自己并非是活人,而是一块石头,一片虚空而已。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刘若水数次动用“归墟玄功”,但均是无功而返,根本无法从他身上吸纳到一丝真气。
更有趣的是,随着和了空交战,刘若水心中的杀意竟然不断的减弱,他之所以放缓攻势,也不光是因为这个原因。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不着他求,全由心造;心外无法,满目玄黄,一切具足。
这个和尚,倒也厉害!
“到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刘若水感觉自己杀念不断消退之后,心中突然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他随意的将手中的长枪置于一旁,右手一抖。一把其貌不扬的尺子便落在了手心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为之一变。
此时的刘若水,身上再没有半点杀气,看上去儒雅无比。就好似一名闭门苦读数十年的书生大儒一般。
见到刘若水的戒尺之后,了空原本淡然的双眼徒然变得凝重起来。
然后,一件让一旁的师妃暄和独孤凤震惊无比的事情发生了。
“诸法如梦,本来无事,梦境本寂。非今始空,梦作梦受,何损何益,迷之为,情忘即绝。”
在这一刻,了空竟然破了自己修持多年的闭口禅,开口念出了佛号。
“怎么可能?”
在自己被一记重创的时候,师妃暄并没有吃惊,但见到了空破了闭口禅,她却不由得吃惊。因为她知道。了空已经整整二十年不开口了。
一时之间,师妃暄她不由得揪心无比,因为了空破了闭口禅,也许是因为他的禅心已经乱了。
但是,看现场的情况,却也不像。
因为在了空念出佛号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并没有出现破绽,反而好似升华了一般。原本,了空的动作虽然几无痕迹,但以刘若水的层次。还是能够捕捉到他出手的轨迹。但在这一刻,刘若水竟然察觉不到了空的“存在”。
明明他就站在那里,但刘若水却好似把他“忘了”。
竟然忘了了空的存在,那他这一尺如何能够挥的下去。
自从刘若水动用“戒尺”以来。一直都是无往不利,从未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戒尺”虽然厉害,甚至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但究根结底,仍然是一门武功。刘若水若想凭借这一门武功吃遍天下,那就未免有些小看天下人了。
“戒尺”之所以出手必中,那是源自于一种精神层面的牵引。从某种意义上,刘若水动用“戒尺”的过程,也是和对手进行了一次精神层面的比拼。像石之轩,祝玉妍,他们的武功虽强,但精神层面却都有极大的破绽,自然扛不住刘若水的“戒尺”。反观了空这一位佛道宗师,他既然能够修炼“闭口禅”二十余年,足见他在心性上面的成就。若是论及他在精神境界上的造诣,绝对不会逊色宁道奇等人。
不过为了抵御刘若水还未出手的“戒尺”,他不得不破了自己苦修多年的“闭口禅”,也算是损失惨重了。
但不管如何,刘若水这一把戒尺终究是无法挥下去了。
“不愧是了空禅师,这一手的确让我骇然。不过,禅师能够抵得住我的‘戒尺’,那是否能够抵的住我手中的‘戾枪’呢?”刘若水高声喝道。
说罢,刘若水将戒尺收回袖中,然后是拾会地上的长枪,握在手心。
“咦,我怎么有点冷。”
就在这时,一旁的独孤凤开口说道。
“是杀气!”
独孤凤话音落下之后,师妃暄用一种略带发颤的语气说道。
“杀气?谁的杀气?”
独孤凤开口之后,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蠢货,因为杀气这种东西,显然不应该出现在了空这样佛门中人身上。
于是,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像刘若水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虽然刘若水的样貌并没有变化,但在她的眼里,恐怕要比“洪荒猛兽”还要恐怖,他那一身凶煞之气让她有一种胆寒的感觉。
“怎么回事?他走火入魔了?”
独孤凤连忙开口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戾枪’了。我出山的时候,就从师傅那里听说过,总管他的‘戾枪’乃是比魔门绝学更恐怖的魔功,一旦出手,那就是血流千里。我原本还有些不信,但现在看来,师父说的并非假话。”师妃暄苦涩的说道。
“这门厉害,真的假的?”独孤凤用一种惊异的语气说道。
“不行,我要化解他的杀气,否则天下百姓就此多难了。”师妃暄喃喃道。
师妃暄忽然向刘若水高声喊道,“总管,看我!”
随着师妃暄的话音落下,师妃暄脱去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自己绝美的面容。
师妃暄不愧是天下最顶尖的美人之一,她的美丽足以让人窒息。在修长和自然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更是顾盼生妍,配合嵌在玉颊的两个似长盈笑意的酒窝,肩如刀削,蛮腰一捻,纤秾合度,教人无法不神为之夺。她的肤色在月照之下,晶莹似玉,显得她更是体态轻盈,姿容美绝,出尘脱俗。
可惜,她的举动却产生了一种给瞎子看的诡异情景。
尽管师妃暄连喊了三声,但刘若水都浑若不觉,眼睛依旧死死的看向了空,似乎在思索应该从那里下手一般。
在这个时候,了空再次开口了,只听他念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了空此时的脸上无比的平静,身上有一股无比浓厚的禅意,似乎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佛法有精深了几分。
但是,见到了空这个样子,师妃暄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因为她隐隐清楚,了空这般模样,恐怕已经做好了圆寂的准备。
在这一刻,饶是师妃暄的道心一直稳固无比,但不得不也出现了一丝动摇。
还好,电光火石间,师妃暄想到了吸引刘若水注意力的办法。
下一刻,师妃暄朝着刘若水释放了一丝杀气。
只是瞬间功夫,刘若水就察觉到了这一丝杀气,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偏向了师妃暄那一边。
被刘若水注意后,师妃暄的身体不由得微微,原本因为重伤而变得苍白无比的脸色又少了几分血色。
一时之间,师妃暄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恐惧感,有一种想要转身逃跑的感觉。
并非是因为师妃暄胆怯,而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感应,就像兔子见到狼,鸡见到苍鹰那样,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但是,师妃暄并没有逃,也就坚定的站在那里,吸引刘若水的注意力。
师妃暄身上的杀气早就散去,否则的话,她恐怕早就会成为刘若水的枪下之魂,她此时吸引住刘若水的,却是她那让人惊艳的美丽。
但她的“艳“却与婠婠绝不相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自然的、无与伦比的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
就像长居洛水中的美丽女神,忽然兴到现身水畔。
纵使在这繁华都会的核心处,她的“降临“却把一切转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
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配不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
她的美眸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