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语单手撑着桌子,只觉得天旋地转,脸上一丝血色也无,颤抖着嘴唇,吐出三个字来:“不认识!”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个大夫来吧!”心云担忧地说。方才她不过也就是随口一问,本也觉得小姐不会认识那个什么二少爷,如今又听小姐矢口否认,心云不疑有他。
苏诺语摇摇头,对心云说:“不必,我没事,回房间躺一会就行。等会狗子那边好了,上来叫我。”
“可是您的脸色惨白……”心云仍旧不放心。
苏诺语拂去她的手,说:“心云,你去后院守着狗子,我一个人去歇一会儿就好。”不由分说地转身,留下心云站在原地,满脸担忧。
心云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地觉得心头一酸,想要跟上去,却又忌惮着小姐的话,见她进了屋,心云这才向后院走去。
何嫂见心云跟了进来,问:“小姐呢?怎不见她来?”
心云担心地说:“小姐似是身子不适,回房间休息了。等狗子这边时辰到了,我再去叫小姐。”
何嫂想了想,看着心云,说:“心云,小姐的不适可是因为那阮府二少爷和郡主大婚的事?小姐同那二少爷……可是旧日相识?”
心云到底是个小丫头,心思上太过单纯。而何嫂作为过来人,在这些方面则经验丰富得多。从她的直觉上来看,小姐同那二少爷至少应是认识的,甚至……
心云摇头:“并不认识。我家小姐身子单薄,劳碌之后难免会有不适。”
何嫂点点头,既然心云如此笃定,她也不好多做猜测。
回到房间的苏诺语将自己深深埋进被褥里,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竟然要大婚了?他要迎娶曼绮郡主?他即将成为别人的夫婿?……
脑子里面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个念头,几乎要将她逼疯。当年的誓言犹在耳边,他曾深情地对她说“霜月,这一生,无论斗转星移、日月更替,我对你,永不相负!”可是这还不足一月,他即将大婚的消息便已经是人尽皆知。
不足一月……
这是不是说明她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同郡主有所牵连?否则堂堂王爷独女怎会轻易言嫁?
苏诺语心底怆然:阮天浩,你竟这般待我!枉我生死之间,仍对你念念不忘!枉我时刻谨记你的承诺,总想着要来赴约!枉我对你从未有过半点怀疑!
苏诺语猛地坐起身来,目光冷厉如冰霜。她想要即刻便找到阮天浩,问问他,为何如此对她!
来到门边,她却迟疑了。她如今的身份,要如何去与他对峙?
转念之间,她眉宇间又隐隐浮现一抹不忍。会不会是她误解了他?单凭这些人随口一说,她便认定了他的不忠,是否太过草率?凡事耳听皆为虚,眼见方为实。还是应该去阮府一趟,一探究竟!
这样想着,她出了门,来到后院。“小姐,时间还未到,您怎么来了?”心云见苏诺语过来,连忙上前搀扶住,“您方才说身子不适,该多躺会儿的。”
苏诺语早已恢复如常,轻声说:“无妨,休息了会,已然舒服不少。我来看看狗子。”
何嫂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看着虽是无恙,但是总感觉她周身散发着一抹忧愁。在心底暗叹一声,何嫂也上前扶住她:“小姐,劳烦您每周还要记挂着狗子,真真是不好意思。您既是身子不适,不妨回去歇息吧,取针的事,我去另请个大夫来就是。”
苏诺语摇摇头,仔细看了看狗子,方才对何嫂说:“我已然答应过,必定给你们一个健康的儿子。人生在世,岂能言而无信?我这身子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不妨事的。”
何嫂感激不尽地看着苏诺语:“狗子是个有福的孩子,才能遇上贵人相助!小姐对我们有大恩,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完。”
苏诺语不愿听这样的话,便岔开话题,询问了关于狗子日常的一些小事。说着话的功夫,狗子的针灸时间也就到了,苏诺语处理完他的事,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携心云出了房间。
心云见苏诺语并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问:“小姐,是想要上街逛逛吗?我陪您去吧!”
苏诺语看向她,断然拒绝:“不必,我想自己去走走,你自便就是。”
“小姐,您自己出去我怎么放心,还是我陪您一起吧!”心云不放心地说。
苏诺语摇摇头,不由分说地拂去心云的手:“不过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不许跟着!”
面对心云,苏诺语难得有这样语气强硬的时候,一时间倒叫心云有些畏惧。看着苏诺语离去的背影,心云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出了客栈,苏诺语轻车熟路地找到阮府的方向,这里她曾经来过无数次,早已是走得极熟的一条路。一路上人声鼎沸,倒是让人能轻易地感受到京城的热闹繁华。然而,入耳最多的话便是关于阮天浩和曼绮郡主大婚的议论纷纷。
几乎所有人在谈及此事的时候,都在感叹阮天浩的好福气,年纪轻轻竟得平南王另眼相待,能娶一位身份如此高贵的女子,真真是令众人欣羡不已!
众所周知,平南王向来是眼高于顶的,先帝建立大朗王朝之时,平南王可谓是战功卓著。先帝称帝之后,根据功劳分封了几位异性亲王,其中平南王是地位最高的。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平南王在朝政中依旧说话极有分量。
平南王的府里娇妻美妾成群,然而不知为何,却在子嗣上颇为不顺。已到知天命年岁的他膝下唯有曼绮郡主一人,故而对于这个女儿的婚事,平南王可谓是挑剔至极。
而曼绮郡主除了高贵的出身外,自身条件也是极优秀的。生得花容月貌不说,又琴棋书画精通,也难怪平南王对女婿颇为挑剔。
一直以来,不少权贵都想要攀上平南王府这门亲事,只是平南王一直不置可否。正当所有人都在猜测不知是谁能有这份福气讨得如此身份贵重的如花美眷之时,阮天浩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仿佛是平地一声雷,阮天浩和曼绮郡主的婚事就这样被人大肆宣扬开去。
当然,论权势,阮府也是赫赫有名的。只是,二少爷乃庶出,比不得嫡出的大少爷身份高贵。这样一来,倒是有不少富家子弟对此门亲事嫉妒不已,奈何这一次平南王似乎是认定了二少爷,丝毫不介意其庶出的身份,并求了皇帝金口玉言赐婚,可谓是面子十足。
这一路走来,听得大家谈论得热闹,苏诺语心已冰冷。也许,她有些能明白他背弃诺言的缘由了。大概就是贵不可言的身份吧!
苏诺语冷笑着,面上划过嘲讽,是她当年眼拙,还是他演技精湛?竟然没有看出他也是这样攀龙附凤的凡夫俗子!从小到大,他在她身边,细细呵护,风度翩翩,展现出来的都是谪仙般的君子形象。却原来,谪仙入凡尘,也是要沾染尘世间的世俗的,任他是谁,都不能免俗!
苏诺语脑中闪过某些念头,忍不住心中一惊,继而安慰似的告诉自己,是该万幸的!倘若,白府没有出事,她也没有死,阮天浩是不是也会同郡主大婚?倘若,她如愿嫁与阮天浩,他依旧攀上了高枝,她又该如何?
郡主身份自是高于她的,想必无论是平南王还是郡主,都不会甘愿为偏房,而阮天浩大概也是没有胆子去得罪他们的。届时让步的只能是她!是从正妻屈居妾侍还是下堂求去?
苏诺语眼底冰冷如许,以她的心性,这两条路都是断断不会选择的!只是,有时候,世上的事又岂能一切顺遂人愿?
所以,万幸!这一切都只是假设!永远不会再发生!
苏诺语在心底告诫自己:这样也好,趁自己没有深陷,便将他看清!倒是省去了日后不少麻烦!
可是,为何她的心底还是隐隐作痛?是心有不甘吗?数年的情分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啊,当真就比不上郡主的身份吗?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去问一问他的!只有这样,她大概才能彻底死心!
一路边走边想,没注意便已经站在阮府外面。隔着街道,苏诺语望着对面张灯结彩、红绸满挂的阮府大门,说不清心底的滋味。
正巧,这个时候,府门打开,阮天浩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只见那男子阮天浩面前卑躬屈膝、一脸谄媚,苏诺语紧紧蹙眉。
也许是大婚在即,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阮天浩脸上的笑就没有止过。苏诺语凝望于他,还是记忆深处那张俊朗的脸,颀长的身材,走到哪里都是能脱颖而出的。
若是原来,她看着这样的他,必定会开心地跑向他,甜甜叫他一声“天浩”。可是,现在,在那大红绢绸下,他一张乐开怀的笑脸,令她只想走向他,用尽全力地一掌掴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