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遮月,夜已过四更,皇都东市只剩一排昏黄灯笼亮着,拉长了巡防守卫疲惫的身影。
冬日的街角,连鸟虫都寂静,几只透明的游魂无声飘过,寒意凝水成冰,花坛枯枝积雪未融,反光惨白,映照着满江楼气派的招牌……
轰隆,突然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街角的静谧!夜风忽起,灯影剧烈晃动,瞌睡的巡防守卫被吓了一跳,见满江楼窗中滚出浓烟,急忙赶去查看险情……刹那间,遍布整个满江楼的“连锁铜铃”鸣起警报,彻底吵醒睡眼惺忪的“贵客”,胡乱套上衣服的人们离开房间,见烟尘滚滚,便一窝蜂似得拥向楼外去了。
“这是哪间房的炉火炸了吗?”老板自言自语,丝毫没有理会巡防守卫的劝阻,提着灯笼逆人流上楼,想一探究竟……
一刻之前,满江楼上房,蓝幽本是没想出手的。蓝幽、小七、长寒凛月三人被隔壁那遍订上房、又趁宵禁来客栈造次的小厮扰了休息,便施法窥听那人究竟在闹腾什么,可这一听偏偏听到了“皇贵妃”、“大皇子”这样劲爆的关键词,引起了仙尊的兴趣……
“刚刚被那管着宵禁的巡防营大司马拦住车驾,耽误了好些时间。那狗官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拿出尚方宝剑逼我回府!”
“哈哈哈,那狗官难道不知道,皇帝还要让咱们国舅三分吗!他摆明就是不想在皇都混下去了。”
“你若是在那里,必定会喜欢那场面。我先让人夺了他的尚方宝剑,又让人扒了他的官服,他冻得哆嗦个不停,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凛然正气。哈哈哈。然后我就命令手下戳瞎了他的双眼,割掉了他的舌头,还打断了他的手脚!”
女子拍手叫好:“没看到真是可惜呢!哈哈,这种不识时务者就应得此下场。好痛快,好痛快!”
男子顿了一下,转而说:“罢了,君子肚里能撑船,我们也就不与那狗官一般见识了。话说那天涯阁来的神秘高人倒真有些本事,连皇帝要给大皇子更名都算计到了。”
“是啊,亏得高人的妙计,这回倒是轻易就得了大皇子的信任。大皇子多年在野,若用得好,倒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哈哈哈,今日与那大皇子交流颇多,他还以为我是个正直忠义之人,竟敢与我无话不谈,丝毫不知留个心眼,哈哈。可惜自古唯有权臣,何来忠臣?他还是太嫩了!”
女声娇嗲地笑道:“国舅切勿这么说,忠臣还是有的。将来我可不就是您的忠臣嘛!”
二人笑罢,男子说:“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高人说用不了多久我们的东风就会吹来,届时也便不必让你这般委屈深夜与我幽会了。”
“可这大皇子丝毫没有夺嫡之心,如今深得皇帝喜爱,若是择日加封太子,他可千万不要推辞才是啊!”
“贵妃放心好了,高人自有安排。”
……
蓝幽仙尊一向最看不上的,便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细听之后,此时蓝幽正皱起眉头,在心里数算:“此二人知法犯法权杀有司,这是不仁;其富贵受之于主却妄言戏主,这是不义;堂堂国舅贵妃败坏伦理深夜幽会,这是不忠;扰了本姑奶奶睡觉,这便是不孝!”
小七和长寒凛月静坐一旁,感受着蓝幽情绪的细微变化。小七一向对蓝幽所厌没有好感;长寒凛月虽曾有过不义之举,但其本性确是承了其先父的正直。这二人虽对人间是非不甚了解,却也对隔壁那口出狂言、肆意妄为的“权贵”恨得咬牙切齿了。
蓝幽转头轻声问:“你们觉得,此二人该不该罚?”小七和长寒凛月连连点头。三人一拍即合,皆捱了情绪,思量着怎么治一下这二“小厮”。
蓝幽和小七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到枫溪山路上文川曾讲过的那些故事——若是真能演一出神话故事也是极有趣的啊!蓝幽唇语:“神仙下凡?”
长寒凛月开始不解,而后默默听蓝幽和小七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计划,便明白了其中的所以然,也加入了讨论之中。
此刻隔壁还未消停,三人却已然没了睡意,眼睛渐渐放起光来。她们制定好每一步策略,怕生出事端,又演练了一次。
终于一切就绪,好戏上演。只是没想到,蓝幽仙尊过于激动,这第一步就用力过猛了……
几道蓝色法力撕裂黑暗,击碎墙侧的雕花玉案,泼墨素墙,翻起滚滚尘烟——诚然,这便是让满江楼乱作一团的原因了。
蓝幽听到“警铃”顿了一下,而后摆手示意小七和长寒凛月无妨,计划继续进行。
待烟幕散去,一个大洞赫然开在了墙上,流光溢彩,蓝幽、小七和长寒凛月一同蒙了面纱悬浮空中,七色祥云穿洞而入。一对男女华服狼狈,躺在满地杯盘之中剧烈咳嗽。
“可——知——罪?”蓝幽故意颤着声音问到。地上二人急忙爬起,全然没了刚才说话时的欢腾劲,连连磕头哭喊着“神仙饶命”……
小七手上燃起火焰,吓得这对男女抱在一起。长寒凛月从袖中甩出一条藤鞭,绿色的长藤自行扭动,将那国舅和皇贵妃紧紧地缠绕了起来。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本仙尊特来替天行道!”仙尊幽幽地说到。
“知罪了,我们再也不敢了,神仙饶命啊!”二人不敢抬头直视,不断呢喃。
“彼长一寸,藤盈一尺;白骨入土,不得分离。”长寒凛月的一句话让那哭喊的二人瞬间沉默,满脸惶恐。
未等皇贵妃再叫出声,长寒凛月便指挥那藤鞭生出绿叶塞住了他们的嘴。一男一女来回挣扎,藤鞭越缚越紧,他们终于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啜泣声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敲门之后,客栈老板焦急的声音传来:“贵客,别睡了,快逃命啊!”国舅和皇贵妃瞪大了眼睛想发出声音,但不等老板推门查看,蓝幽便施法让那客栈老板昏睡了过去。
小七点燃地毯,烈焰嘶嘶地吐着火舌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将重新陷入绝望的国舅和皇贵妃围在中间。那藤鞭虽然水火不侵,并不会真正烧伤被绑着的二人,但渐高的温度着实令人恐惧,国舅和皇贵妃眼泪流出的瞬间便被蒸干,在二人苍白的脸上留下了两点盐粒……
忽然,一只巨大的铜爪破门而入,冲着国舅和皇贵妃就抓了过去。不等蓝幽他们反应,连着铜爪的铁链猛烈一震,掀起一阵烟火。再定睛一看,被绑着的二人已经不见,只剩藤鞭散落地上了。
这铜爪竟可以绕过妖族的藤鞭救走他们?蓝幽、小七和长寒凛月一时震惊,却无从追查。皇都人口众多,动静太大又容易暴露,三人只得暂且放弃计划,悄悄施法混入了楼下嘈杂的人群之中……
老板提着灯笼从满江楼中跑出来,惊魂未定,冲着巡防守卫语无伦次:“坏了,坏了,我眼前突然一黑,客栈上房那不知名的贵客们就都不见了。”
然而议论纷纷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薄纱掩面的三名女子朝着华雍府的方向缓缓走去,留给满江楼修长的背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