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墨请国师坐下,余光瞥过墙角处方才无名所在的位置,见已经没有了他的踪迹,这才收回了目光。
“本王的王妃……”
国师轻笑,摆了摆手道了一句无妨,此时并不是叫醒欧阳紫訫的最佳时机,所以就随她继续做梦吧。
云天墨点了点头,让人上茶,之后便静坐着,也不急着开口,与方才想要叫醒欧阳紫訫的急切比起来,倒是沉静了不少。
“墨王果然名不虚传。”国师抿了一口茶,由衷赞叹了一句。
“国师有话直说。”这种恭维的话,云天墨一点也不在乎,即便是从国师口中说出来,也是一样。
既然国师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解惑,那么其他一切的话,都是废话。
这,就是云天墨,一个除了自己在乎的人和事,所有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的男人。
房中,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明明安静得有些尴尬,两个不熟的人却似乎一点都不受影响,都显得很自在,反而是隐在暗处的影卫有些吃不消这样的气氛。
云天墨扶着杯盏的手指微微一动,暗处的影卫这才松了一口气,全都退走了。
这时,国师才缓缓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云天墨,道:“不知墨王知晓多少了?”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云天墨蹙眉,这种试探性的问话,他一点也不想回答。
国师闻言点头,开口之前从袖中取出了那个从南宫耀处得来的小盒子,放在了桌上。
“很久很久以前,禹海大陆还没有三大帝国,所有的土地都是分配个家族的。强大的家族拥有较多且肥沃的土地,可以让族人很好地生活,而相反,弱小的家族要么四处迁徙,要么就依附在大家族身后,寻求庇佑。”
国师缓缓道来。
那是一个弱肉强食,且实力分散的年代,人们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
当时有一个家族突然就崛起了,族中的男人骁勇善战,夺得了大量的土地,他们的族人可以生来就高人一等,不用忍受饥饿。可是树大招风,这样的家族总是会引来觊觎,有些小家族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发起挑战,搏一搏那更好的生活机会。
比起如今的三大帝国鼎立,当时简直可以称之为混战时期。
那个崛起的家族原本姓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或者说,是被胜利者故意隐瞒了下来,如今的人们知道的也不多了。
“他们姓云,而后来,则姓白。”国师的目光悠远,讲述着早已经不为人知的过去。
白云悠悠,许是这个家族姓氏的来源吧,只不过顺序颠倒,意味着——本末倒置。
云族的生活一向不平静,尽管不用挨饿,可他们需要时刻面对和提防其他家族的挑战和偷袭。直到出现了一个人,她的出现,给云族带来了平静,更让整个禹海大陆的纷争变得和缓了下来。
“白族嫡女?”云天墨猜测。
国师对此不置可否,接着道:“这个女子只说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来到禹海大陆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云族当时的族长。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定下了终身,而这个女人从此就被尊称为了夫人,第一任的白族嫡女其实是他们的女儿。”
那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女儿。
云天墨看着情绪有些悲伤的国师,有些不明觉厉,随后就看国师拿起桌上的小盒子,道:“当年,她带来了一个至宝,就是用这个小盒子装着的。”
这个从白族流出来的小盒子,来历一点也不简单。
它看似用离国独有的血离木制成,实则不是,这种木材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已经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以推测的就是,白族嫡女遇害之后不久,它就大量枯萎死去……
“小盒子里装着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每当有其他家族前来挑战或者偷袭的时候,夫人都会拿出它,然后亲自到阵前讲话,并且吟唱一些没有人听得懂的歌谣。虽然那些歌谣并没有人知道究竟唱的是什么,可是它却能安抚人心……”
很快,来挑战的家族也好,来偷袭的家族也罢,渐渐都聚拢到了云族的周围。一来算是寻求庇护,二来也是一种归顺,毕竟没有人愿意过打打杀杀的日子。
就这样,云族隐隐有了一统大陆的迹象。
“怎么,你不信?”国师看向面露讥讽的云天墨,偏头问道。
云天墨摇头,“不过是传说罢了。”
在云天墨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不需要武力就能统一的事。要知道,他自己本身就是马背上杀出来的王爷,九帅的名头可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所以当他听国师说那什么夫人不够是用一个盒子中的所谓至宝就一统大陆,他自然是不信的。
因为,传说,只能是传说而已。
国师见他摇头不信,也不勉强,只是手掌拂过小盒子,摩挲了一会儿,叹息道:“你不信,也是正常。因为,我也不信。”
还记得当年他继承这个位置的时候,在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也同眼前的云天墨一般,面露讥讽,心中甚是不屑。这种被神化了的人物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为什么现在的禹海大陆是三分天下的呢?
那个所谓的至宝呢?又去了哪里?
对于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传说,他又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别人呢?
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知道,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在这个禹海大陆上,还有太多太多无法解释的奇迹存在,还有太多太多他不曾见识过的人物存在……
“我信!”
国师和云天墨同时回头,只见欧阳紫訫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怔怔地看着他们两。
“醒了?”云天墨身子微微一顿,起身朝她走去,问道:“可还好?”
欧阳紫訫冲着他笑了笑,伸手拉着他,表示自己没事。“这位是?”
欧阳紫訫并没有见过国师,所以不认识他。
“墨王妃,我本无名无姓,打扰了你休息,还请见谅。”话虽这么说,可国师竟连身子都没有起来,完全没有一副寻求原谅的样子。
而此刻,欧阳紫訫也不计较这些,反正她也从来不是一个拘泥于形势的人,现在她想知道的就是,几乎要一统的禹海大陆,究竟发生了什么,云族是不是就是现在的云国皇室,而……而他口中的那个白族嫡女,是不是就是另一个自己说的,是她的孩子……
方才的梦太真实了,比在千年遗迹中的那一次还要真实,欧阳紫訫有些害怕了。再加上当她醒来的时候,便听见另一个人也在诉说着同一件事,这让她更加想要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
国师看了看云天墨,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冲着欧阳紫訫点了点头,接着往下说。
好景不长,眼看云族即将一统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云族的叛徒。或者说,是归顺来的家族中间,出现了叛徒。
正所谓树大招风,云族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那么的美好,他们想要据为己有,这或许就是人的贪婪本性吧。
云族的族长和夫人喜得千金之后,对族中的事物便放手了许多,可不曾想,就在他们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噩耗便如同晴天霹雳般在空地炸响,惊得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云族尊贵的嫡女,被人下毒!
欧阳紫訫尖叫一声捂住了嘴巴,果然,果然是她吗?
云天墨愁眉,将她揽到了怀中,轻拍这她的后背安抚着她。而国师此时却如同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还在继续说着。
此毒霸道非常,非要母血才能清除,而这解毒的办法其实就是下毒之人献上的。
云族族长怒极攻心,在处理这事上失了偏颇,当即下令杀死了这个献上解毒办法的人。他疼爱自己的女儿没错,可是要他接受自己的妻子耗尽全身血液用命来换女儿,他又做不到……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这件事,他们有的是真心关心,有的则是在等待,等待机会……
最终,云族族长没能阻止他夫人坚决要救女儿的决心,只能在解毒那日回避了,他无法直视那样的场面。
他可以杀人不眨眼,他可以冷血无情,但是面对自己的妻女,他承认自己懦弱了。
而正是因为他的不在场,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欧阳紫訫唰地掉下了眼泪,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个背影那么悲伤,眼神中充满了自责。本就已经无法同时保住妻儿,而后却因为他的懦弱,甚至保不住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是不是就是他一怒屠城的原因呢?
云天墨专注地听着,没有注意到欧阳紫訫若有似无的视线。
“老公,那个人,真的会是你吗?”欧阳紫訫在心中问自己,如果真的是他,那么那个最终惨死的女子,是不是就是她自己呢?
啪嗒——
国师将桌上的小盒子掀开,里面竟然是空的。
“那日之后,这个小盒子还在,可里面的东西却不见了。那个东西,是解药的另外一个重要部分,可是,却不见了。”国师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与云天墨他们说话,“一日之内,失去了所有珍贵的东西,这样难道不会逼疯一个人吗?”
即便那个人被神化了又如何,因为再怎么神化,他终究还是一个人。
“禹海大陆那日之后陷入了动荡,是血腥的洗礼。云族族长归来的时候,知道被人算计至此,忍无可忍,既然妻子已经惨死而女儿将永远无法醒来,那么他还留着这什么所谓归顺来的家族干什么?”
国师有些悲伤,缓缓闭上了双眼,看似随意覆盖在小盒子上的手背竟暴起了青筋。
“一怒屠城……”
这种说法其实都是轻的了,当年死在云族族长手下的人何止十万百万,他发动了所有贴身的战士,屠杀了几乎所有云族意外的家族,因为他们……竟然全都有份谋害他的妻女。
“全都有份……”云天墨蹙眉,原本还没有什么感觉的他,听到这里,不知为何,竟也有些悲伤的感觉。
国师点了点头,看向云天墨,又是那种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眼神。
“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是要告诉本王,云国皇族便是那云族的后裔?”云天墨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是,也不是。”国师淡淡地说,既承认了,也否认了。
这引得云天墨心中略有不满。
“老公,你先别急,听他说完。”欧阳紫訫摁了摁云天墨的手,淡淡笑了笑,虽然有些牵强。
云天墨见状,这才压下了心中的不满,继续听下去。不,应该说,是陪着欧阳紫訫听下去。这个故事,他已经渐渐没有耐心了。
“云族族长从旁支中挑选了一个男孩,让众人将他当做主人来伺候,并且说他便是将来的族长。”
这个旁支的人十分忠诚,且对流血事件的参与度最低,从此以后,云族的重担就传到了他们的身上。
而如今的云国皇室,正是这个旁支的后代……
“那,那夫人……”欧阳紫訫问道。
“被屠之人中有漏网之鱼,隐姓埋名多年之后,竟自称白姓……”国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姓白……
就在欧阳紫訫还要追问的时候,国师突然起身要告辞,并说道:“战争,从来不曾停止。墨王,你的想法也没错,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什么统一是可以不需要武力的,只有流血的镇压才能真正让人惧怕。”
所谓的臣服,随时都可以背叛,就如同多年前依附云族的那些家族一般。
“比试,可以重新开始了。”
国师离去了,却没有拿走小盒子,更是留下了要重开比试的话。
而当云天墨想要追问欧阳紫訫方才梦到什么如此悲伤的时候,发现她面上的神情仿佛失神了一般,眸中有诡异的银光闪过。
又一次,他压住了追问的念头,他开始有些后悔了,不该让那什么国师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可是,那些真的只是胡言乱语而已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