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山的脸色更加晦暗阴沉,他若告诉洛妧熙梁军决定火烧青莲山,她怎么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十年再相认的唯一亲人又要离她而去。
洛妧熙俊美的脸颊青白交替,她两只手攥住琼山的衣角,惊慌失措地道:“安王跟少将军要偷袭青莲山?”
琼山低垂着眼帘仍然是默不作声,洛妧熙暗自盘算,如果只是偷袭,青莲寨向来夜间哨兵最密集,尤其是当前的形势,偷袭不一定会成功。
她快走几步,撩开帐帘,见着严阵以待的士兵个个手里举着火把,一阵风袭来将她的鬓角发丝吹乱。
“东风。”洛妧熙仿佛意识到什么,猛然间就想起那句有名的诗,“东风不与周郎便。”
她的瞳孔忍不住放大,不由分说就要冲出去,却被琼山死死拦住。
“洛姐姐,外面这正要开战,少将军特意吩咐要护你周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出去的。”
琼山的额上青筋暴跳,用尽气力地拦住要冲出去的洛妧熙。
“他们……他们是要火烧青莲山?是不是?”洛妧熙依然猜中了梁军的计谋,东风盛起,山上的植被是天然柴草,大火若燃起,定然无一幸免。
琼山知道洛妧熙的聪慧,这条计策是瞒不住了,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安王爷已经下令,此事覆水难收,洛姐姐,就连少将军也是无可奈何的。”
洛妧熙像是被人抽去了骨架,仿佛瞬间没有了任何支撑,就要倒下去。
琼山赶紧将她扶住,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军营外面,安王吩咐军士将成百上千成捆的柴草堆,全部铺在青莲山山底,将士们将手中的火把全部投向山间,漫天大火在眨眼间窜起。
丈高的火焰,通天的红光,映得帐篷里光亮异常。
洛妧熙两只拳头攥得很紧,虎口处深深浅浅的沟壑泛着青紫,她被困在这里,即使冲出去又怎么样呢?她只是一介女流,难道能阻止梁军与青莲盟交战吗?
“娘亲,萧叔叔……”她低低地唤着,无助到极点,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冲出了眼眶。
大帐外面,淳于澈惴惴不安的眼神望向帐篷的方向,他虽然不敢面对她,却能想象她泫然泪下的凄楚模样,心里泛起了浓浓的痛意。
“少将军,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本王也不愿意火烧青莲山。”安王明显看出了淳于澈脸上的阴郁,纵火烧山他也是于心不忍,毕竟山上的人全是大梁百姓。
“王爷英明决断,火烧青莲山也是逼于无奈之举,眼下我们不能长时间的耗战,再不返朝不仅皇上怪罪,恐怕朝臣也会嘲笑我辈无能。”淳于澈并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他素来听闻安王爷仁德待人,胸怀天下,只是因为安王妃之事,低迷了很长时日,如今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和信任,剿灭青莲盟对他的意义非同寻常。
青莲山顶,哨兵来报,山下失火。
白若瑶正在悠然自得的品茶,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抖,茶杯咣当掉在地上,满地的碎瓷片,茶水四溅。
“副盟主,好像是梁军故意纵火,火光冲天眼见就要烧到山顶了。”报信的哨兵声调急促。
白若瑶霎时的神皇意乱,猛然站起身两只手不知要放在何处,“这下可怎么办,他们真阴毒,打不过我们就要用火攻。快,快去请盟主前来,召集青莲寨所有的兄弟灭火,争取将火势控制住。”
火烧眉睫,萧腾走进来的时候,却是极其沉稳的脸色,脚步丝毫不见凌乱。
“夫人莫慌,这件事我有解决的办法,但是夫人定然要答应我几个条件。”萧腾面色严肃,不紧不慢地道。
“萧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在这里谈条件?”白若瑶的声音如针尖般尖锐,焦躁到声线也忍不住发抖。
“夫人,您要答应我,千手观音不能带走,朝廷责难全因此事而起,我们将千手观音留下,就当是向朝廷示弱。”
白若瑶哪里还顾及的到千手观音,大火很快就要蔓延上来,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好,我答应,萧兄弟有什么灭火之法?”白若瑶飙高了声调道。
“第二,报仇的事我们要从长计议,切不可再这样轻易与朝廷为敌。”萧腾说得慢条斯理,仿佛外面几乎要照进来的通天火光并不影响他。
“我看这火势是不可控制了,即便你说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又怎么样?”白若瑶突然大声道:“紫玉,若瑶就要下来陪你了,可是你的大仇未报,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夫人,努力要有机遇,行事要靠时机的,我的存在是为了保全你,这是老爷的临终遗愿,我不能看着你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萧腾说着走到一副墙画的面前,将那副竹叶图掀开,按动里面的机关,屋子正中的一堵墙竟然自动向后退开。
白若瑶大吃一惊,几步跑到萧腾跟前探看,拧着眉道:“我的屋里怎么……怎么会有机关?”
“夫人,萧某建青莲盟十年,定然做好了各种打算。青莲山靠天险易守难攻,唯一的破绽就是火攻。而这样的时令又是天干物燥,最容易起火的季节。所以在三年前,我就挖通了两条通往山下的隧道,现下大部分兄弟已经从主隧道撤退,夫人也快走吧。”
白若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她刚要钻进隧道,却发现萧腾没有要走的意思,急切的问道:“这大火就要蔓延上来了,你不跟我同走吗?”
“刚才我经过大小姐房中,发现大小姐并不屋里,夫人先走,我要找到大小姐。”萧腾的心里始终记得萧紫玉最后的那句话,照顾夫人跟大小姐。
他照顾了白若瑶十年,才终于找到洛妧熙,在他的心里,始终对洛妧熙怀有愧疚之情。
“妧熙不在屋里,这大火连天的,她是去了哪里?”白若瑶也蹙起了眉,尽管自从萧紫玉死后她不再喜欢洛妧熙,可是这段时日的相处,妧熙是把她当成娘亲来孝敬的,这个时候她不见了踪迹,多少也是让她有些挂心。
屋外跑来了萧腾的心腹手下丁龙,他努力平息了局促不稳的呼吸,禀告道:“盟主,兄弟们都撤掉了,大小姐……大小姐她……”
萧腾眉头一紧,走到丁龙的近前,厉声道:“大小姐怎么了,快说……”
丁虎只得实言相告,“昨天半夜时分,哨兵发现有陌生人上了青莲山,好像是淳于澈的副将琼山,他不知道跟大小姐说了什么,将大小姐骗到山下去了。”
“什么?”萧腾不可置信地将声调太高,心急如焚地斥责道:“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早来通报,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吗?”
萧腾的脸拧巴着,漾满了愠怒,可是转念一想,事情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梁军已经打算火烧青莲山,置青莲盟与死地,就算他们将大小姐骗下山又要来威胁谁?难道他们是事先知道我们有暗道,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萧腾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双眸看向白若瑶。
白若瑶却是冷冷哂笑,唇角撩起的弧度让人瘆的慌,阴凉无比的声音道:“盟主有所不知,这个淳于澈对妧熙用情至深,他将妧熙骗下山是想保全她,不让她葬身大火之中,只是想取我等姓名罢了。不如就让妧熙留在军中,我们离开青莲山屏障,她跟着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就跟在淳于澈的身边,说不定以后还能对我们有所裨益。”
这个解释也在情理之中,萧腾看着屋子外面通天的火光,便与白若瑶、丁虎一同进入了机关后的暗道。
大火烧到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火势有渐弱的趋势,等到大火逐渐熄灭,青莲山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灰烬与将灭的星火,像是生机勃勃的少年瞬间变成了垂暮老人。
大梁将士冲到了山顶,安王与淳于澈都有些心存疑虑,人若是被烧死应该是哭喊声撕心裂肺,可这大火蔓延整整一夜,却并没有听到叫喊声。
青莲山已经被烧地光秃秃的,却是没有见到一具尸体,安王蹙了蹙眉,疑惑地道:“难道这青莲山有通往山下的暗道,费了这样大的周折,竟然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淳于澈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果遍地焦尸,他终是会于心不忍,战场杀伐死的都是敌人,青莲盟的人再可恶,却是大梁百姓。
白若瑶没有死在他的手上,或许他与她还有余地。
“王爷,青莲盟的人丢了青莲山,就是丢掉了倚靠的屏障,他们只能四处逃窜,再也难有立足之地,我们回去禀告皇上,也算是为淑贵妃娘娘收回些脸面。”
淳于澈在劝阻安王爷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穷寇莫追。
“千手观音没有找回来,青莲盟的人也没有抓到,这件事怎么也不算办的圆满。”安王爷的语气里全是惴惴不安。
淳于澈犀利的眼眸突然看向远处,灰烬之中似乎隐隐有着亮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