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澈的心头猛然一惊,琼山也循声朝着帐篷处望去,安王迈着矫健的步子走了进来,他与淳于澈四目相接的刹那,淳于澈有些心虚地将头低了下去。
“少将军既然有这样的好主意,为何刚才本王在问你的时候,你不替本王分忧呢?你到底是在顾及什么呢?”
安王爷的语气明显是在诘问,夹杂着些许的不满与质疑。
淳于澈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他总不能将洛妧熙的存在当做说辞,“王爷,火烧青莲山是件极其残忍之事,说不定山上的老老小小,包括不是匪患的人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末将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这个主意告知王爷。”
确实,淳于澈这样说,也曾经出于过这样的考虑,有些匪徒的家人其实并没什么罪过,如果大火纵起,必然是覆巢之下没有完卵。
安王爷的眉头倏然皱成了“川”字,他思虑着坐在淳于澈的身侧,琼山赶紧将他桌边的茶杯倒上茶水,安王神色严肃地道:“是啊,一旦纵火,这山上的人恐怕无一幸免,不知道会伤及多少老弱妇孺。你有这样的担心是对的,可是眼下情势,抛开父皇的圣命不说,我军中将士损伤惨重,如果我们不用火攻,那么这场战再持久下去,受到更多损害的定然是我们大梁军队。我们梁军将士是用来护国安邦的,如果连匪患都难以剿灭,还有何颜面给大梁百姓安居乐业的信心。任何战争都要有牺牲,古人云:两害相较取其轻。本王会找人看好风向,除了火攻别无他法。”
淳于澈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他的心里狠狠地拧着,不停地在盘算如何能将洛妧熙解救出来。
“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可走漏风声,否则前功尽弃。”
安王起身严肃地道。
淳于澈将安王送出大帐,回到帐中却怎么也坐不住,他心急如焚地在营帐之中反复踱步,琼山看着他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喘。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帐中间,随手将挂着的长剑取了下来,还没有步出大帐,就被琼山挡在了帐门口。
“少将军,您要去干什么?”
琼山已经猜到了淳于澈的意图,这样的语气似乎是什么也顾及不到了。
“我不能让妧熙死在山上,当初我从街上救她回来,不是让他今日赴死的。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喜欢下棋就让他下棋好了,我不该那么轻易的就放开她,让她跑到了青莲寨。”
淳于澈的双眸有些失神,像是在自责。
琼山却是万分震惊的,少将军向来冷静倨傲,却肯说出他有错处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他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失落中带着些许的绝望。
“少将军,您万万不可以去青莲寨。您是三军副帅,身系多少将士的性命。您孤身深入敌人腹地,万一有何不测,军中将士必然士气更弱,让奴才又如何与老夫人交代。而且少将军要是前去,恐怕还不能说动洛姑娘下山,到时候洛姑娘要是劝说您与王爷退兵,您是如何应答?”
淳于老夫人将琼山放在淳于澈的身边,就是看中他机智伶俐,关键的时候分析的头头是道。
淳于澈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爆出来青筋,有些逼于无奈地道:“你说我若不去,还有什么办法能将妧熙救出来,我不能让她死,绝对不能。”
“少将军,奴才可以代您去。而且奴才还想好了理由,就说少将军上次中毒发作,急需洛姑娘医治,洛姑娘心地纯良定然会顾及以往的主仆情分,主动随着奴才前来。”
淳于澈将手中的长剑放在石桌上,吸了口气道:“好,你去也好,只是我想上山,也不全是为了洛妧熙的缘故。你要想办法查探清楚,山上到底有多少老弱妇孺,若是人数众多,我极力劝阻安王不能行烧山之计。毕竟她们也是我大梁无辜百姓,不同与蛮夷部落,边疆异族。”
琼山的功力自然是在淳于澈之下,却也是随着淳于澈在宫中训练多年,参加过几场大大小小的战争,混入青莲寨中不在话下。
洛妧熙既担心青莲寨的安危,又挂念山下的旧主,难以成眠于是就在山头的巨石上坐着。
远远地,她借着幽若的灯光,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串动。
洛妧熙迅速召集了几个人将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围了起来,琼山见身份暴露,只得想办法速战速决,力求能逃下山去。
可是转念一想,他若失败,淳于澈必然会前来,他就是拼了命也得将洛妧熙骗下山去。
于是他对着打斗中的人大声喊道:“我要见你们大小姐,我是她的故人,我要见你们大小姐……”
不远处,洛妧熙隐隐约约听到了这句话,踱步到近处竟然觉得这打斗中的身影越来越熟悉。
洛妧熙赶紧制止住这场打斗,几步走到琼山的身侧,面色慌张地问道:“琼山,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少将军出了什么事?”
尽管他已经不再是主,她也不再是仆,她还是没有来由地关心他,可能是在淳于府的时候,侍奉他是她的职责所在,即便她现在已经是青莲盟的大小姐,这份担忧却更胜从前。
细想之下,他对她的不好只是表面,他对她的好又让她有些猜不出头绪,这份情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琼山不是戏子,却深知他的这场戏事关重大,关系着眼前人的性命,淳于澈的性命,甚至是军中将士的性命。
“洛姑娘,不好了,少将军上次中的西域奇毒发作了,现在军医都治不了,生命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冒死前来,求你看在以前淳于府养育你十年的份上,你说什么也要救救少将军。”
洛妧熙的脸色倏然紧张起来,紧蹙着眉头,急切地道:“不应该啊,他当时已经服下解药,我又用沸水去毒之法去除了他体内毒素。为了完全去除他体内的毒素,还用银针去了残毒,他怎么还会毒发作呢?”
琼山更加慌乱地道:“洛姑娘有所不知,当时你施完针就晕倒了,少将军就将身上的银针全部拔掉了,所以当时残毒根本就没有祛除。”
“你说什么?他当时……”
洛妧熙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他是她的主子,会因为担心她这个奴婢,而将身上的银针全部拔掉。
“那日,少将军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直到你醒过来,他才离开。只是这些事少将军不让我说。还有墨晗公主的婚事,也是少将军自己想办法解除的?”
琼山为了能让洛妧熙下山,准备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她。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洛妧熙追问道。
“当然是为了你,少将军只是嘴上不说,其实他心里是十分在意洛姑娘你的。”
琼山急切地道。
洛妧熙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倏然间唇角就撩起自嘲的笑意,淡淡地道:“我只是淳于府的奴婢,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想让我去救他,也实在没必要编出这么多的谎话。”
洛妧熙转身吩咐道:“今夜之事,你们万不可告诉盟主和 副盟主。”
洛妧熙转身离开,琼山惊慌的声音道:“洛姑娘……”
“你放心,主仆一场,我不会见死不救。你在这等着,我去拿医袋……”
洛妧熙随着琼山来到青莲山下,琼山先将她安置在一个帐篷之中,洛妧熙立刻警觉到不太对劲,“不是少将军危在旦夕,你还不待我去见他?”
“洛姑娘,你稍等片刻,很快就会见到少将军的。”琼山对着帐篷外面的将士吩咐道:“这位姑娘事关重大,她要是离开大帐,你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洛妧熙只觉得情势不对,她要走出军帐,却被看守的将士两把长剑,摆出“叉”形拦住,她两只手狠狠交缠在一起,心也随之纠结起来。
“少将军不用担心,洛姑娘已经被奴才安置在北角偏帐之中,那间帐篷比较隐蔽不会被别人发现。奴才已经打探清楚,原来青莲寨在劫持千手观音之后,山上的老弱妇孺就已经全部下山了,好像是青莲盟的盟主萧腾,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与朝廷兵戎相见的情形。”
淳于澈深深吸了口气,“看来这火攻之计,安王是非用不可了。”
“少将军,刚才奴才跟洛姑娘说你身上的毒素复发,奴才看得出她还是很关心您的。”
琼山低着头道。
“自从她进入淳于府,呆在奶奶身边的那日起,她就很关心我。只是她对我的关心跟对别人的关心终究是不同的,她只是把我当做主子而已。奴婢要是不侍奉好主子,又怎么会有好的回报呢?”
淳于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洛妧熙在军中大帐,突然高喊道:“我的心口,好痛啊……”
守卫的将士慌乱地跑了进来,洛妧熙双手抱着腹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哀哀祈求道:“两位军哥,我有心口疼的毛病,要是……要是发作的厉害,会要人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