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的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声响,福重重的按着大石,突然开口出了声:“二师弟,多年不见。”
身后的异响突然停止,稍倾,又有人脚落地的声响,踩在冬日里繁乱的枯叶上,咯吱作响。
福终于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人影。
一身金色甲胄,在这初生的旭日下,格外迷幻。几缕黑色长发从头盔后飘散下来,无风自动,来人虽着了一身兵甲,却有一股不出的格外潇洒之意。
“二师弟,你还是这么臭屁。”福轻快明朗的眼神,打量着身前不远处的人影,口中话语更是表达出他此时并不甚差的心情。
对面来人却一直不曾开口话,一看不清的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福。
福尴尬的笑了笑,将身后简单布囊从后背解开,捞在手里,对着那人影再次道:“二师弟,咱们多年不见,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吗?”
那一身甲胄的男子终于开了口,只是嗓音中分明透着沉重的沧桑。
“二师弟?你还有脸如此称呼我?师父的遗愿我从来不敢忘怀,而你这卑鄙人、奸诈之徒……”
那着了一身兵甲的男子似乎不善言辞,了这么几句就住嘴不言,仿佛不知在些什么了。
福听着那男子的话语,眼神中却透出更重的忧伤来,垂头苦笑着道:“二师弟,何必带着头盔见我,我从看护你长大,难道我们还要如此生分吗?”
那男子似乎被福一再的“二师弟”称呼气到了,重重吐了一口浊气,道:“若不是看在你当年对我看护多年的份上,我又怎么在此与你安然相对。”
福似乎对甲胄男子的这般态度早就有所准备,只是看着男子的眼神仍旧透着难言的哀愁。福见那男子是决意不肯摘下头盔与他坦诚相见的,也不好再多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那简单包裹丢在男子脚下,又道:“我已找到天命,老三更是常年就在天命者身边,二师弟你就犯浑吧。”
罢,福再无话语,作势要继续登山而上。
那甲胄男子似乎对福这番话语无动于衷,但看到福仍要登上山去,却开口了话:“不许你再往山上走一步,即可下山,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你若执意前行……”
福转过身来,瞧着不远处的身影,苦笑了一分,道:“二师弟,你是真的要同我在这里打上一场?”
福看了看那甲胄男子,又转头瞥了一眼那块大石,眼神中一片悲色。
那甲胄男子也是沉闷了一会,不多时,站定身形,嗯了一声,再无话语。
福摇了摇头,道:“师兄就来看下,二师弟你这些年,长进了没有?”
那甲胄男子似乎早已憋闷了一口浊气在胸中,此时也不再故作镇定,多年来的积郁,爆发成指尖的锋芒,向着不远处站定的福直冲而去。
卞州府卞陵城太守府里。
阳明传旨之后,在太守府正堂稍坐了一会,便带了一队禁军卫士离去了,左青倒也面上客套了几句要亲自送阳明离开卞州府的话语,却被阳明一再推辞谢过了。
阳明带人自行离去,张三疯匆匆隐去身形,自是被左青安排亲自“护送”阳明的人马离开卞州府去了。
却太守府前院正堂内,左青与东方无乂在正堂堂下分左右坐下,早有胥吏送了茶水糕进来,在左青示意诸人退下之后,堂内仅留下左青与东方无乂二人了。
左青率先开口,问道:“三叔,你怎得这么晚才离开京都,莫不是京中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东方无乂对着左青浅浅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青就是聪慧,原本过了元宵,我就该离京赴任的,只是元宵晚宴上,有西庆在大凌京都驻守的使者觐见,确是有大事发生?”
“哦?”左青疑问了一身,已主动起身为东方无乂添上新的茶水,问道:“三叔,是有什么大事,来听听。”
东方无乂再次端起茶杯,细品了一口茶,道:“青,你这府上的茶叶倒是好东西,是不是青州的青峰茶,可比我王府里的皇家贡品还要好上三分。”
左青没想到东方无乂突然住了话头,更是转到茶叶上来,心思电转,开口道:“三叔喜欢的话,一会我把我这的茶叶都给三叔带着。”
东方无乂将手中茶杯放下,笑着受到:“哎呀,本王怎么能要你一州太守的供奉呢,那给人知道了去,还不要戳破本王的脊梁骨啊。”
东方无乂道这里,左青终于明白了过来。
左青站起身来,四下里看了看,确信院子附近没有什么人,这才直接在东方无乂身前跪伏下来,更是恭声道:“下官见过亲王殿下。”
东方无乂端着茶杯,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更是戏谑的看着头皮发麻状态的左青,呵呵笑着,也不应话。
左青跪了一会,自己就爬起来了。
“啪啪啪……”
左青拍打着长衫下摆,劈手躲过东方无乂手中的茶杯,问道:“到底有啥事,三叔你跟我啊。”
左青着话,作势就直接在东方无乂身旁的短几上坐了下来。颤着腿,一脸无赖模样的压着东方无乂的肩膀。
“好好好,怕了你了。我跟你,你先下去。”
东方无乂站起身来,走向对面之前左青坐着的位置,又坐了下去,左青顺势坐到了方才东方无乂坐着的座位上,道:“切,分明是你站了我便宜,你还怕我?”
东方无乂笑着伸出指头了左青,骂道:“崽子,你给三叔磕个头不应该啊。”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有啥事,你快啊,这磨磨唧唧的,都叫半月水了这么多字了。”
“好了,别急,我再喝一口。”东方无乂端起茶杯,把被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终于开始起京都中的大事来。
元宵晚宴素来是东凌皇室比较重视的,当然还是无法与大年夜媲美的,但皇宫里的是要大摆筵席的。
西庆、东凌都分别在对方都城里有行宫,自然也有行宫驻扎官佐、人手。
按照常理,除却大年夜这样的日子,其他节日,外国的官员是极少入宫拜见的,本国有特殊勤务的除外。
今年的元宵晚宴,西庆行宫长官的的造访,自然就是特殊勤务所在了。
而这特殊勤务所带来的消息,才是真正的大事。
西庆储君,年后要到东凌选妃。选什么妃?太子妃呗。
本在东方无乂对面安稳坐着的做亲,听东方无乂提及“西庆”字眼,不自觉的就想起了那西庆的玲珑公主殿下,风清儿。
再听明白东方无乂是西庆储君选妃的事,左青先是了头,进而警觉,急声问道:“谁?谁选妃?西庆储君?杨龙?”
一连叠声的问话,东方无乂也是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噙着笑看着左青,左青被东方无乂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骚了骚头发道:“三叔,那杨龙才十二岁吧,比我还一岁,他这么年纪就要选妃了?”
东方无乂笑到一半,张开嘴看着左青,问道:“你听谁的,西庆储君已经十五岁了,比你还要大一岁呢?”
左青更加疑惑了,明明是风清儿自己她弟弟只有十一岁。当真有些不明所以起来。只是左青转念一想,又问道:“三叔,西庆储君为何要来大凌选妃,西庆人口可是比咱们大凌多得很,没这必要舍近求远吧?”
东方无乂跟着了头,道:“我也有你这样的疑问,只是无从得知。”
左青脸色黯然,了头,又抬起头来问道:“不对劲,三叔,这杨龙无论如何,与我并无多大干系,他这样的事,对我来也算不得大事啊。”
东方无乂见左青终于问到了重,站起身来,作势要上前护住左青肩膀,左青急忙起身让开,问道:“三叔,又玩什么把戏,这会你还要逗弄我?”
东方无乂被左青一脸质问抢白,弄了个大红脸,脸颊上若隐若现的刀疤随着他紧绷的脸庞一颤一颤的。东方无乂指着左青的鼻子喝道:“你个崽子忘恩负义的,三叔怎么会逗弄你呢,确实是大事,而且与你不无干系,你当杨剑雄独子到了大凌,即便是选妃,父皇就没有准备吗。你知道父皇已经为杨龙勘定了一位女子吗?”
左青听到这般八卦,倒是好奇心起来了,腆着脸笑问道;“哎呀?这是哪家府上的闺秀,被皇帝陛下这般看重?”
东方无乂无力的挥了挥手,坐了下来,道:“还能有哪家?咱们自己家呗。华皇后与父皇一般计较,竟然打算把宁儿许配给杨龙。”
左青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差就蹦跳起来,连忙问道:“三叔,你谁?宁儿?东方宁!”
东方无乂只是叹了口气,再未回答左青的问话,左青却已跌足坐在位置上,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