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叶将才解的狐裘又披上,出屋去见苏炜。
见着苏炜,冲着一脸傻笑的苏炜劈头盖脸丢了一句,“你莫要当他说客!此事说不通!谁人说都说不得!”
“啊?”苏炜甚是茫然,“叶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当谁说客啦?我没有啊!我今日没见延哥哥呢!我是来找叶姐姐的!”
苏炜这话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叶冷了一眼苏炜,“既没见过苏延,为何得知我在西园?”
苏炜语塞,搓着小手转而向左之楠道,“左将军,都说霜前雪后寒,这古人之言当真有理呢!”
慕叶想赏苏炜一脚,可苏炜毕竟是皇帝,虽未着龙袍四下又无人认得他,慕叶权衡再三,一脚赏给了左之楠。
“当说客便免了,晴儿一事我如何都不会原谅他!”
左之楠无端挨了一脚,还要赔笑替将苏炜该说之话说了。
“夫人,公子当初亦是顾虑夫人,不得已才为之,夫人切莫气坏了身子。”
苏炜在旁连连点头,“是啊,叶姐姐,延哥哥都是为了你,莫生气!”
“当初?!”慕叶冷笑,“当初是为我,那现在呢?现在他竟连晴儿在何处都不愿告知我!又是为顾虑我么?!”
慕叶将那盛怒堪堪泼在了苏炜身上。
苏炜甚觉无辜,立即倒戈,“叶姐姐说得在理,延哥哥是不对!咱们不理延哥哥!”苏炜之小圆脸无比认同慕叶,热络凑前笑得甚是无辜,“叶姐姐,我们不说这些烦心事,今日我来寻你是有要紧事呢!”
苏炜装得一本正经,扶着慕叶便往西园里走,“雪地路滑,叶姐姐请小心。”
一入西园,苏炜便撇开了旁人,对着慕叶一脸诚挚,“叶姐姐!我没钱了!眼下便是年关,各处都要银子!”
那双大眼睛眼泪汪汪的,又眼眸低垂着,让苏炜看起来格外之无辜。
慕叶一边掏银票,一边瞪苏炜,“我慕家是你苏家的国库是么?”
苏炜嘻嘻的笑,“民生乃国之根本,叶姐姐是为百姓造福,大周百姓会记你永世的!”
边说,苏炜边瞅着慕叶手里的银票,眼神滴溜溜的转,直至慕叶将手上所有银票皆空,方罢休。
苏炜得了银票,速速往怀里揣去,生怕慕叶反悔将银票收回去。
慕叶甚是看不下去,“阿炜,你这皇帝当的……着实委屈啊!”
“可不是!”苏炜无比认同,“父皇留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前些年征战,这些年又是洪水又是旱灾的,国库早就空了,百姓收成不好,又只能减税,偏生这时候还得陪北漠耶律明吃喝玩乐,我上哪儿去寻这么多银子?!”
苏炜愤愤说完,幽怨瞧了眼慕叶,“延哥哥还不管我!”
慕叶冷了一眼苏炜,“再多话,小心我把那些银票通通收回!”
苏炜捂紧胸口,速速告辞而去。
今日他可是帮了延哥哥一个大忙呢,他得去梅园邀功去!
苏炜不知,有人盯着他的马车渐远,直至消失视线。
大汉瞧不见马车,回头望向西园东门,门扉紧闭着,一丝丝动静也没有。
大汉看了一会,确定再无动静,吩咐旁人继续盯着西园,自己向主屋而去。
耶律明听罢大汉回禀,细细回味着大汉之言。
照东门门口那顿吵骂来看,慕晴在何处,苏延或许知或许不知,但慕叶并不知慕晴在他手中,两人正是因此起了争执。
慕叶今早来得匆忙,所带之人并非苏延手下的两名小侍,这份争执不似有假。
若争执是真,那眼下便是他的大好机会!
只要慕叶在他手上,苏延便被他所牵制,小皇帝根本不足为惧,届时,这和约一事他想如何谈,便如何谈了!
耶律明如此想着,粗狂而冷峻的面容浮出一丝笑意。
这富饶的大周,也该成他北漠的粮仓了!
柳瑟垂首在耶律明身侧,温顺而乖巧,一言不发地,以不轻不重的力道为耶律明捏肩。
垂敛的螓首之下,柳瑟将两人所言细细听入耳中,可惜两人以北漠话交流,只听了个皮毛。
可她听得“慕叶”二字,心想慕晴有救了。
“够了!”
耶律明忽然出声喝止柳瑟,吓得柳瑟手下力道失控,重重捏在耶律明的肩头,惹得耶律明眉头一紧,甚为不悦道,“连个肩都捏不好!废物!”
柳瑟屈膝软软跪在耶律明脚边,温顺垂首,认错,“瑟儿大意,请公子勿怪!”
耶律明颇不耐烦,一脚将柳瑟踢翻在地,“滚开!今日无空与你纠缠,老实呆着回来再与你算账!”
耶律明自椅上起身,独留柳瑟。
柳瑟垂着脑袋,以余光盯着耶律明的脚步,直至说话声渐止,直至耶律明出屋,柳瑟方从地上起身。
柳瑟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匆匆自地上爬起,朝着关押慕晴的地牢脚步匆忙。
看押慕晴的两名大汉,见着柳瑟前来,面上露出同样的不堪笑意,目光无比袒露在柳瑟浑身上下打量着,那露骨目光似乎已将柳瑟的衣裳剥得彻彻底底。
柳瑟迎着两人目光,盈盈一笑,秋波含情脉脉袭向两人,“二位大哥辛苦!瑟儿今日来瞧瞧二位大哥,也顺道去瞧瞧里头那小贱人!”
柳瑟一边笑盈盈说一边往里头走,她并不惧怕这两名大汉,因为在他们眼中,她柳瑟不过如蝼蚁一般,脆弱得随手一捏便会消亡,柳瑟久在风月之地,此弱势她早已将之转为优势,她利用她之柔弱在大汉之间如鱼得水,得到自己所愿,也成功入得地牢见到慕晴。
此次,柳瑟亦如愿见得慕晴。
柳瑟将深藏在怀中的食物取出,剥开油纸递至慕晴身前,悄声道,“慢些吃。”
慕晴接了食物埋头吃起来,而柳瑟,一如往昔那般开始辱骂慕晴。听得外头两名大汉止不住的淫笑。
大汉不知的是,柳瑟除了骂,还以指蘸水在地上写字与慕晴交流信息。
“慕叶已至西园。”
“阿姐会救我,你不必再涉险,好生保重。”
慕晴甚为笃定,并以眼神提醒柳瑟务必珍重。
昨夜里,她全靠柳瑟自天牢天窗丢衣物给她,方能过活,如今又藏食物给她。
慕晴看得十分明白,昨夜走之时,柳瑟身上半点伤也没有,今日再见柳瑟浑身不知多了多少青紫伤痕,她不想亦不能让柳瑟再涉险了。
柳瑟略是担忧,连佯装骂慕晴的话语也停了下来。
慕晴吃完食物,甚是感激冲柳瑟一笑,随即还嘴骂道,“真是小人得志呢!昨夜出去的今早就来耀武扬威,不过你来此便说明一件事,耶律明不需要你了!”
柳瑟已将食物带到,担忧瞧了一眼慕晴,也不再做停留,离开了地牢。
柳瑟匆匆归屋,生怕耶律明已归来,又少不了一顿打骂。
柳瑟在椅上坐下,放松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耶律明去了哪儿呢?
耶律明去了西园,他以探望丫头名义前去拜访。
耶律明拜见了慕叶,说明来意。
慕叶闻言微微一笑,“北漠王有心,丫头不碍事,只是我那师父性情顽劣,与她开了一个小玩笑而已,不曾想竟惊动了北漠王!”
慕叶俊美玉容泛着浅浅笑意,笑中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便是连耶律明这等不善察言观色之人,也能瞧出慕叶心中有千分恼、万分怒!
耶律明嘴角扬起一丝得意,向慕叶谦逊笑道,“丫头与我为邻,大周有句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在洛阳这些时日,多亏了丫头一家多方相助,即是得病,我自当来一瞧。”
慕叶之笑意冷淡不变,极为敷衍道,“北漠王既有如此心意,去瞧便是,恕我有孕在身,不便行动,不可作陪了。请北漠王自便!”
慕叶说罢,吩咐了大婶前去招呼,便起身离去,其待客之冷漠可谓是大周无双了。
耶律明笑了笑,对那疏远待客之道显得极为不在意,甚至有几分欣喜。
大婶可不明白这些,她只知道,北漠王要看自家女儿,若是能讨得北漠王欢心,她家丫头可要发达了!
可耶律明只看了一眼,客气劝慰了大婶不必担忧,又说若有事尽可去找他,便出屋了。
大婶心里甚是不解,这北漠王花了好大劲儿才得到慕叶应允瞧丫头,怎么椅子都没有坐热便又走了呢?
大婶又哪里知道,耶律明探访丫头不过是个幌子,今日他之目的乃是慕叶!
耶律明瞧完丫头,便去了西园之后院。
后院中满院子的积雪,堆得极厚,白皑皑的雪将整个院子装点得银装素裹,纯净无暇。
慕叶立在满院雪景前,即算披了狐裘,背影依旧纤细如旧,丝毫瞧不出有孕在身,那纤细背影立得挺拔如杨,姿态傲然气度非凡。
耶律明凝着慕叶,鹰眸一眯,此等女子不该被养在深院,该是草原翱翔的鹰!
耶律明走近慕叶,慕叶却是一丝丝都不曾感觉到有人靠近。
通透的琉璃色眸子中蒙着一层阴影,慕叶正失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