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延牵了慕叶回屋上药。
上药之时,俊颜专注,仿若世间只有慕叶发红的手腕值得他倾注心血。
慕叶没由来的想到早间的苏延,漠然而疏远的苏延。
“大好江山当真不后悔?”
琉璃色凤目盯上那双墨玉黑眸,慕叶如是问道。
苏延抬了眼眸,却只是掠了一眼,继而专注为慕叶上药,温雅俊颜如旧,并无一丝丝的波澜,“本无此意何来悔意?”
“我怕有一日……”慕叶敛眸,低声道,“你会想念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怕你想起是因我才与之失之交臂。”
苏延笑了笑,似是是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苏延道,“阿璟,你错了。我此般决定并非是为你,是因我觉得至尊之位不若陪你看花煮茶来得舒心,我是为了自己。”
慕叶的眸光随着苏延而动,透彻的琉璃色眸子露出一丝莹润光泽,是欢喜,是感动,也是欣慰。
她和苏延平凡如常人信步青砖小巷的那一日或许会来得晚些,可晚些又如何呢?总会来的,他们总会扶持到老!
慕叶这般想着,心里流过微微暖意。
苏延上完了药,将轻柔将衣袖拉下,不经意问道,“今早出门,可见着谁人了?”
凤目略过,慕叶望向苏延,苏延和她一样,极少问对方见过谁人,做了何事,倒是苏延会问她吃了何物。
眸光带着一丝窥探,慕叶揶揄道,“怎么?怕我遇着什么不该见的人么?”
慕叶是玩笑,也是真问。
成婚之日,苏延曾诺她坦诚,她信他,可慕叶也知苏延今日如此问,必然事出有因。
苏延吻了吻慕叶眸光调皮的眉,笑得温雅,“耶律明挑衅大周,此事就你不知了。”
慕叶眉头一蹙,她当真被苏延庇护成幽居深院的女子了?
经由苏延之口,慕叶知道了近日洛阳人人谈论之事。
说的是那位新北漠王亲自带兵马立在两国边境之地,孟玉同霍娇站在城墙只身迎敌。
耶律明先表诚意,说,“我北漠与大周交战多年,此战打得太久,北漠愿谈和,只求一位大周女子。”
孟玉也不问要哪位女子,只回了句,“想不到北漠王竟为一女子出征?!北漠的勇士素以骁勇闻名,却是因一女子丧命,真是可悲!可悲!”
此一话,既激得北漠一众将士无端恼火,又把北漠兵马生生比了下去!
耶律明也不笨,脸色虽是不好看,但也回了句,“大周又岂不是不愿舍一女子,而送千万将士命丧北漠?!”
孟玉在城墙上迎风而立,城墙之下满天黄沙,北漠大军气势汹汹压境而来,面对如此严峻之势,孟玉安之若素。
孟玉说,“我大周将士保家卫国,莫说是一名女子,便是大周的一块砖一粒沙,是我大周的,也绝不让北漠分毫!”
孟玉爽朗之声混在风声中,传遍霍家军的耳中,一时之间,将士热血沸腾,高举手中银枪,发出振聋发聩之声,“犯我大周者,必诛!”
那声音浑厚,似精铁铸成之墙,压得那高大威猛的北漠将士面露惶恐。
霍娇在城墙上纵声而笑,“孟公子说这般多作何?他北漠蛮横,岂会明白何为大国荣辱?!”
说着,霍娇挽弓拉弦,黑箭带着冷光飞出,擦着耶律明的脸颊而过。
霍娇纵身跃起,高站墙头,身着银色铠甲的她透着一股威严,叫人望而生畏,“我大周愿与北漠谈和,是不愿百姓受苦,将士伤亡!北漠若有心,便谈和,若无心…我霍娇在此,霍家军在此!绝不容许北漠踏入我大周半步!”
此一事,从聊城一路传回洛阳,说不曾添油加醋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故事大抵也差不离了。
慕叶听罢,望着苏延笑说,“等太傅辞官了,往后做个说书先生罢。”
苏延笑,“我若是说书先生,准要给你吃瓜果点心吃穷了。”
慕叶垮着脸,很是不悦,“我近来哪里吃多了?!”
“是是是,”苏延连连点头,黑眸掠过慕叶的小腹,露出一丝温暖笑意,“往后便是一大一小两个你。”
苏延同慕叶一样,希望慕叶怀的是个女儿,无忧无虑得长大,再快快乐乐的过活。
慕叶“扑哧”笑出,“那说书可不够了。”
“嗯,”苏延很是认真,“往后辞官了,还需仰仗阿璟养活了。”
慕叶想了想,亦很是认真,“景云能留下,清和他们三人也要留下么?我养不起这么些人哪。”
毕竟,她打算再几年便把慕家推回慕枫手里的。
苏延揽着慕叶,嘴角勾着一抹笑,“阿璟,你怎这般……”叫他欢喜。
慕叶抬手抱着苏延,轻轻地笑。
苏延说,耶律明为贺大周新帝,将于十一月初入洛阳,可是孟玉已传来消息,耶律明已离北漠,让苏延万事小心。
特别要留意慕叶,因为她还欠孟玉一顿酒。
慕叶不知耶律明与孟玉的对话是否为真,可有一点,慕叶是清楚的,耶律明想得到她。
所以便依着苏延一直留于梅园,不曾外出。
正好,苏炜前去皇陵祈福,苏延为监国,便留在洛阳监理朝事。
说是监理朝事,其实苏延没去宫里,一直呆在了梅园。
起初,那些声称有要事的大臣一会一个的派人进来通禀,慕叶还未说话,苏延先是蹙了眉,“若有急事,请各位大臣前去皇陵同皇上商议,其余事,一概如旧。”
言下之意是,急事他不管,旁事他也不管,他只负责翻翻奏折,写写批注,旁的事,自己拿捏着办,但事情,断然是不能办错了!
那些个大臣急得是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
原本,他们最担心太子登基之后,苏延为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在太子登基的当日,苏炜接过符印国玺便奉苏延为监国,群臣们的担心已然是多余的了。
如今想来寻监国商议个事,监国还推诿了!
群臣心里是说不上来的诡异!
外头百官心里各犯嘀咕,苏延在房中怡然自得。
九月十五,慕叶近来胃口大好,今日午睡醒来,竟想吃一盘桂花糕。
景云得了吩咐,赶去厨房做糕了。
慕叶闲着无事,便想着把那黎源墨菊给煮了。
想着苏延还在书房,慕叶便吩咐清和去唤,自个在屋子里将茶具火炉准备起来。
苏延来时手里还攥着本书。
慕叶扫了一眼,“太傅果是好雅致呀,读书喝茶两不耽误,”慕叶指了个坐,请道,“太傅请坐。”
黑眸轻抬,眸光含着一种莫名的笑意,苏延欣然而坐,“今日煮什么茶?”
“上次那株黎源墨菊,”慕叶来了兴致,细细讲与苏延听,“我请了位手艺精妙的炒茶师傅,请他茶了那几株墨菊,想来必是一壶好茶,”慕叶想着那阵阵茶香,闭目陶醉道,“你不知道,我摘那墨菊的时候,院里的花匠师傅险些落下泪来!”
说罢,慕叶又回神,俊美玉容一绷,“哎!我作何与你这光喝不动手的人说话?!”
慕叶甚是冷傲,扭了头径自煮茶了。
苏延微微一笑,继而捧着书卷看下去。
一直到慕叶煮好茶,清雅的茶香含着一丝丝的菊花独有的清凉溢满房间,苏延还在看出。
慕叶觉着,她还不如一本书来得要紧!
凤目一愣,慕叶冷了一眼苏延。
苏延毫无知觉,仍专注于书。
俊美玉容冷下,慕叶生硬沏好茶。
苏延还在看书。
慕叶想,苏延大抵是被人点了穴,不得动弹了。
慕叶端起茶盏,在苏延身前晃了晃,清雅的茶香便在苏延的鼻尖萦绕,可苏延只是抬了眼眸,转而又继续看书。
慕叶闻过茶香,觉着味道甚好。
“哎!”凤目掠过苏延,慕叶端着茶盏欲泼,“可惜了齐掌柜一番心意,都倒了罢!”
“是该倒了。”
苏延手腕一翻,将手中书卷倾倒在另一手中。
凤目一亮,慕叶讥笑道,“哟!原来你还会说话呀!”转而面色一冷,“为何要我把茶倒了?!我辛辛苦苦煮了这般久的茶?!我偏不,我偏要喝!”
慕叶举了茶盏,便往嘴边送去,苏延抬手,捏着手腕将茶盏移至自己嘴边,“墨菊性凉,秋日不可多饮,尤其你有孕在身,更不宜饮。”苏延就着那手,低头饮茶,“我可饮。”
慕叶望着俊颜上的温雅笑意,方才的气便没了。
可是,心里终是不甘心呐!
她慕叶当真比不上一本破书!
慕叶伸出另一空着的手,去夺苏延手上的书卷,“我倒要瞧瞧什么书叫你这般入神!”
“阿璟,其实,你不需要抢,你要瞧我给你便是了。”
“是吗?”
慕叶很是不信,转眼去瞧抢来的书,“素女经”三字落在凤目之中时,慕叶的心里……该如何说呢,哭笑不得?
“苏延你……”
看这也能如此入神?
话未说完,身子已是一轻。
苏延抱着慕叶向床榻走去,“阿璟,有孕并非不可行夫妻之礼,你我尝试一下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