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叶觉着据实相告也有好处。
苏延在梅园的日子渐多,每日三餐皆会回来陪着她,往昔整日不见人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自然,这也有坏处。
慕叶得不了空了。
莫管去哪儿都有人跟着,出个门更是需苏延同意。
慕叶觉着这日子过成了牢狱。
九月初七,慕叶生辰。
苏琛久病未愈,大周上下不得行礼乐大喜之事,故而今年慕叶之生辰,便如同寻常日子一般,在家了。
慕叶跟苏延商量,“苏延,我能出门走走么?”
苏延放了手中折子,说,“好,想去哪里?”
慕叶拾起那奏折,又摊开塞回苏延手里,“我出去走走,你继续看你的折子。”
苏延抬眼,黑眸掠过慕叶,眸光如水完完全全浸润慕叶俊美容颜上的每一丝表情。
“阿璟,你有事瞒我,此乃夫妻相处之大忌。”
慕叶敛眸,错开了那双黑眸,语气强硬了几分,“平日你去何处,见谁人,做何事,我也不曾过问你,往昔你也不曾多问我,自你知我身孕后,你便时时掌控我,你说,你娶我只是为了孩子是也不是?!”
只是这强硬之中,显得有几分没底气。
苏延身形未动,连声音都未提高,黑眸继而凝着慕叶,捕捉其闪烁眸光,“阿璟,你明知我担心什么。”
他怕她离去,怕她觉着连累他,一走了之。
慕叶自是知道的,故而心虚得很,通透的琉璃色眸子闪着不知所措,仍是不敢对上那双黑眸,“我既已告诉你,自然不会一走了之,你……别担心,我…我就出去走走,整日陪着你瞧这些折子,你不晕,我都头疼!”
苏延抬手,任慕叶摊在他掌心的折子滑落于席,捉住了紧握成拳的一双素手。
“阿璟,看着我,告诉我你要去见谁?”
慕叶看着苏延,墨玉黑眸雪亮无比,眸光如锋芒,能刺入她之心底深处。
慕叶对着那双黑眸,铁了心道,“反正今日我要出门!你不得多问!”想了想,慕叶又补充了句,“也不得跟着!”
慕叶对苏延是不撒谎的。
透过那双通透琉璃色的眸子,苏延清清楚楚看见了慕叶的隐瞒,可眼前人摆明了不肯说,他也不愿勉强。
良久,苏延道,“让景云同去。”
“好啊,”慕叶笑道,“反正我甩他也简单。”
黑眸一沉,苏延盯着慕叶的眸光有些骇人,语气也低沉了起来,暗含警告,“阿璟,别胡来。”
“我没有!”慕叶很是有底气,“我说了,我出去走走便回来!我去哪儿,你不能问不能管,也不能让人跟着我,等时机合适,我便会将事情告诉你!”
那些话没让苏延的眸光柔和下一丝一毫,苏延盯着慕叶,甚为凝重,“日落之前,我会在梅园看见你?”
慕叶有些想笑,又有些动容,这人当真是这般怕她一走了之了?
慕叶颔首,亦是郑重诺道,“不必到天黑,我便会归来。”
苏延抬起慕叶的手,轻轻吻过手背,“小心些,遇事传信与我。”
语气又恢复一贯的温雅,再无方才的骇人之势了。
慕叶应声,便离席出书房,出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
苏延手捧奏折,专注而阅。
苏延专注的神情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好似此刻的苏延是任何外界之事不能打搅的。
专心到了极致,便与世隔绝,这一境界需要无比强大的内心。
慕叶被苏延这一点深深吸引。
出梅园前,慕叶吩咐在外雇辆马车,出门之时,景云便守在马车边。
“夫人,马车雇好了,请上车。”
慕叶定定站在车前,笑看景云,“景云哪,我让你雇马车,便是为了不让你跟着,若你也一起去,我为何要白费这银子呢?!”
景云拧了眉头,也是不解,“景云也不知夫人为何如此,可夫人出门景云必是要跟着夫人的。”
“今日不必了,你跟着你家公子罢,我呢,出去散散心,晚饭前必会归来。”
“可是,”景云话未说完,便被慕叶一眼横了回去。
“怎么?我这夫人连门都出不得了?!”
景云退了几步,低头道,“景云不敢。”
慕叶趁机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速速驾马而去。
留景云在原地,不知是该跟上去,还是归梅园。
慕叶去见的是颜茹玉。
并非是她想见颜茹玉,而是颜茹玉的贴身宫女——环儿前日替颜茹玉传信慕叶,说求见一面。
且吩咐不可让他人知晓。
慕叶不知颜茹玉见她是为何,但是对这第一美人的遭遇也是心有不忍,便没经住环儿的眼泪,答应今日前去赴约。
名义上,颜茹玉是为帝君祈福,实际上,无人关心颜茹玉去处。
这位生来娇生惯养的大美人,今日被抛在北郊一处小庵。
小庵名叫水月庵,其墙壁斑驳,已显颓势,与京都之繁华截然相反。
慕叶在过来的路上加了件披风,她本不喜欢戴首饰,故而也不引人注目。
马车停下,水月庵的门便打开了。
一位素袍尼姑引着慕叶而入,“施主远道而来,请随贫尼入庵。”
慕叶一下车,便入了庵门,庵门随即关上,便如影一般消失在水月庵门前。
尼姑领着慕叶入了屋,便告退了。
屋中,颜茹玉一身素袍,身侧立着同时素袍的环儿。
虽是粗布衣裳,却丝毫不掩颜茹玉的风姿,其绝美容颜依旧倾城,连着粗布衣袍竟也似云锦一般华贵。
颜茹玉起身相迎,欠身而施礼,“茹玉多谢夫人如约前来。”
慕叶也回了个礼,“娘子多礼,娘子在此修行,叶本也该来探望。”
环儿施过礼,便识相退出,“环儿去备些茶水,请夫人稍等片刻。”
屋中,便剩了二人。
慕叶摘了披风的帽子,直奔主题,“不知茹玉今日是为何事?”
颜茹玉抿唇微笑,“听得夫人这声茹玉,我心里很是开心。”顿了顿,颜茹玉又道,“茹玉为长女,父亲自小管教甚严,母亲去的早,茹玉便担着长姐头衔,虽有弟妹,却是无一知心朋友。”
慕叶笑了笑,“难不成今日你我是来此地叙旧?”
“自然不是,”颜茹玉携着慕叶坐下,自己却立在慕叶身前,竟行了个拜礼,“茹玉有一事请夫人相助!”
这般大礼……着实叫慕叶沉了臣眸光。
慕叶也不急着扶颜茹玉,而是问道,“茹玉如此大礼,必然是大事,我…不敢言诺。”
颜茹玉径自起身,在慕叶身侧坐下,撩起衣袖露出一段洁白藕臂,上面守宫砂已无。
颜茹玉道,“东宫一事想必夫人也有所耳闻,茹玉想请夫人助茹玉归宫。”
“归宫?”
慕叶眉头微微一拧。
送颜茹玉出宫是为保命,要想再归宫,那可是难如登天啊!
这颜茹玉玲珑心思,必然是知晓的。
慕叶抬眸凝着颜茹玉,问道,“为何?”
颜茹玉绝美面上闪过一丝痛楚,美目暗暗一沉,良久方开口,“酒中下药一事……并非宁淑妃指使。”
连着声音也低低沉了下去,似带着乌云密布的隐晦,极其阴沉。
颜茹玉稍顿,又道,“她或与那侍卫私通,可绝无心也不胆敢扣这罪名于我!”
慕叶没有说话,望着颜茹玉继续听着。
“夫人或许该知,后宫之中如今乃由茹玉掌皇后金印,夏贵妃已不理后宫之事,皇上更是不会理会!茹玉掌印后,去看望过宁淑妃数次,也曾为她训责了几位宫人,吃用仍是照以往拨给她,”颜茹玉瞧着慕叶,美目卷起一丝无奈,“后宫女子本就只能依附一人,宁淑妃已失去依附,断然不会再加害于我,失了最后的依靠!”
颜茹玉十分之笃定,美目望着慕叶只剩坚定,“夫人,茹玉敢确定,此事并非宁淑妃所为,而是另有主谋!”
“或许是,”慕叶回望颜茹玉,通透的琉璃色眸子中看不出一丝神思,只有一丝笑意,“可这话与我说有何用?此事是苏延经手,该不是要我传话罢?”
颜茹玉轻轻摇了摇头,颇是无奈道,“于太傅来说是谁人指使都无干系,茹玉……茹玉不过是沧海一粟,只不过正好在他走过的路上绊了他的脚,待这块石头搬开,又怎会关心那石头是掉落山崖了,还是滚进河中呢?”
慕叶的心口有些压抑,凤目一眨琉璃色的眸子又通透无比,“那么…你想我如何助你呢?”
颜茹玉抚着自己的小腹,眸光泛出一丝柔情,绝美容颜也泛着柔光,整个人格外的温柔,“说来,还未恭喜夫人有喜。”
凤目眸光一闪,慕叶想问却是迟疑,“你……如何得知?”
颜茹玉笑道,“茹玉在宫中时日也不短,总识得一些人,夫人有孕实在是大喜,”说着美目低下,掠过自己的小腹,“说不准,茹玉的孩子与夫人的孩子,还能一块出生,若是一男一女还能定下一门亲事。”
果然!
慕叶缓神,盯着颜茹玉问道,“敢问茹玉芳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