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函峰的一间大屋内,史八破已被裹得像粽子一样,半躺在一张木床上,身旁的三师姐唐柔正心疼的为朱怕怕清理胸前被灼烫发黑的伤口。
“怎么就伤成这样!怕怕,忍着啊,马上就好!”唐柔极心的给朱怕怕的伤口抹上金疮药,然后拿起旁边的纱布便将给朱怕怕包扎起来。
“这两天天热,不许进灶房、不许近油烟!回头给你俩煎药,一天两次必须按时喝下去!”
“至于我们几个的吃食,师姐可以自己下山去买,反正飞来飞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老娘倒还真想看看有谁敢截杀我!”此时的唐柔柳眉倒竖,哪里还复“柔”这个名字所描述的那种温柔娴淑。
“还有你,左冷千!杵在门口当门神吗?天气这么热,还不赶紧给屋里降降温!若是怕怕和八破的伤口有个好歹,下次给你疗伤我拿盐当止血粉给你用,你信不信!”
听了唐柔的话,左冷千一向冷峻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无奈的神色。若整个石函峰最令他头疼的就是这位三师妹,没入门前他和唐柔就是世交。只是后来家逢变故,左冷千便孤身来到石函峰拜入聂无忌门下,未曾想才入门不到一个月,唐柔就被家族送到天机山拜师学艺,等到聂无忌将唐柔带回石函峰见到左冷千的时候,尴尬就出现了。按照家族关系左冷千要喊唐柔一声世姐,可按照师门规矩唐柔要喊左冷千一声师兄...
更要命的是虽然唐柔修为没有左冷千高,可偏偏唐柔出身百草世家,一身岐黄术比起聂无忌也不遑多让。每次左冷千为求突破去诸峰试剑之后,身上的伤口都是唐柔来医治的...
想到此处,左冷千剑指一引,身后的冷云剑便脱鞘而出直插入大屋中间的地板之中。冷云剑本是取自极北之地的寒云铁打造而成,平时被左冷千以法力加持封在剑鞘内,旁人自是感觉不到。此刻脱封出鞘,屋内温度骤然降低,再不复大雨将至的闷热,只是这屋内的温度貌似有降过头了...
“左!冷!千!你作死啊!”唐柔右手急捏了几个手印凌空拍在冷云剑上,对寒意进行封印。等到屋内的温度回转到凉爽宜人的时候,唐柔伸手扯着左冷千的就向外走去,看样子是要处理一私人矛盾了...
相比于史八破和朱怕怕,陆羽后背的一灼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粗粗的抹了一些药膏,他连纱布都没裹便一直在旁边给唐柔打下手。此刻见到素来在他面前温柔体贴的三师姐对以冷峻著称的二师兄发飙,心中着实非常讶异。唐柔带着左冷千走后,屋内只剩下大师兄苏慎、陆羽和两个瘫在床上的病号...
苏慎走到床前温言安慰了史八破和朱怕怕几句,便嘱咐他俩好好休息,随后叫上陆羽也向屋外走去。陆羽随苏慎一路向外走,不一会便来到灶房外,看着架势苏慎是准备亲自下厨给师弟师妹们准备些饭食。怎料还未走到灶房门口,便听到了唐柔的声音。
“动作快!切个菜都这么慢!大师兄和师弟还饿着呢!”
“我知道每次下山,你都跟在后面,暗中保护他们。可你看看他们都伤成什么样了!?”
“你脑袋里面怎么想的?为何今天不早些出手!你这个师兄是怎么当的!?”
“是,他们两个是不争气!八破爱耍聪明,怕怕脑袋一根筋,若不是当年入门的时候出了那档子事,怕怕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过不了筑基期。但是就是因为他们不争气,我们才更得护着他们啊!现在倒好,两个都躺在床上都不能动...多可怜啊!”唐柔着着,声音里居然有了些哭意,一起在峰生活了那么多年,她早就将史八破和朱怕怕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此刻见到两人重伤瘫卧,心情自是差到了极...
苏慎在灶房外听到这些话,叹了口气,便想转身离开,谁料此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大作,豆大的雨滴接连着落在干燥的土地上。苏慎和陆羽哪还多想,一个闪身就冲进了灶房暂时避雨。
唐柔正在房里念叨着左冷千,突然看到大师兄和师弟进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优尴尬的看了一眼大师兄,便低下头去,像是反了极大的错误。
“罢了罢了,柔你也别自责。师父早就跟我讲过师弟天资聪慧,即使刚刚没有听到,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看破我们的这苦心。今晚既然雷雨骤至将我等聚在此处,八破和怕怕又都重伤在床,我想也是时候把事情摊开对师弟一了。”苏慎温和的看着低着头的唐柔,眼中没有半责怪的意味。
“想来师弟也已有所察觉,天机山七峰当中咱们石函峰人丁最少,寻常一脉主峰少则数十、多则近千人。即使像你们今天遇到的连蛇他师父所占据的一脉侧峰也足有二十多名弟子。人多则势众,再加上这些年师父常年云游在外,七峰共商基本都是我代师出席,但我毕竟是字辈,面对诸多师伯、师叔,又能有多少话语权。所以每年各峰例银分发之时给我石函峰的便越来越少了,我等修道之人自是不会贪图俗世荣华,但是修行之路练气材料、药材、奇珍异宝都需要大量银两支撑。我和你二师兄也曾努力争取过,但在各峰首座的默许下,诸峰的亲传弟子开始用各自的办法排斥打压咱们石函峰。”
“先是通过公投将例银每年按七脉均分的分配方式改为按名额比重分配,后来又打击咱们在琅琊城的几处产业。若不是师父凑巧收纳乘风镖局,如今咱们石函峰一脉怕是一处产业都没了。可即使这样八破和怕怕每次下山,你二师兄也会默默隐在暗中保护他们,生怕出了意外。可这样耗费了冷千大量的精力,自身修为的提升速度也大大降低。我等原想等八破和怕怕成长起来就会有所改观,可是你也知道他俩的性子...我想这就是为何冷千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保护他们吧,只有被打疼了,他们才能知道努力!”苏慎伸手打断了唐柔想要话的机会,示意她等自己把话完。
“至于师父,这些年云游在外,我们隐约感觉并不像外界盛传的那么简单,好几次师父都是带伤归来。所以峰上的这些事我们便没有让师父分心。再加上我和你二师兄、三师姐实在不擅长经营,所以山下的那几处产业也懒得置办。这两年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清苦未尝不也是一种修行。归根结底修行修的还是自身,神兵、灵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
“今天将这些开了,也是希望师弟你能有个心里准备,后日的问仙路尽可能的向上走。等你成长起来了,我们的石函峰我们一起守护!人丁少又怎样,师祖当年只有师父一个徒弟,但师父在峰的时候何人敢来撒野!?”
“师弟,记住这句话,这个天下终究还是一个拳头的算的天下!”苏慎看着窗外的雷雨,幽幽的着这些年石函峰在师门内的遭遇。
陆羽闻言心里默念那句“这个天下终究还是一个拳头的算的天下!我们的石函峰我们一起守护!”他想起了很多过去的经历,此刻随苏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雨,一时竟是痴了。
谁也没有察觉,聂无忌正侧卧在灶房端一处横梁上,饶是自诩心性无忌的他此时眼里也有些湿润。灵虚期的他凝聚的神识早已可以覆盖整个峰,当史八破和朱怕怕被扶回峰,他发觉二人并没性命之忧便隐在暗处观察并未现身,此刻听到苏慎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几个徒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