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站起,慢慢的擦去她脸上和颈间的茶汁:“皇贵妃跟着朕,受委屈了。”
太上皇也站起来,无可奈何的看了李恒一眼,说:“此事闹腾出去,恐天子会受人指摘。马腾手握婚书,天子如真心疼她,还是放了人才是。马腾答应朕,与她远走高飞。”
李恒勃然大怒:“父皇想帮马腾从朕的手里夺人不成?”
宁太妃站起,姗姗过来:“天子息怒。皇贵妃自然是在大魏宫陪伴天子,马腾带走的只是一个御赐的小宫女罢了。马家为大魏江山几乎后嗣尽失,望天子垂怜!”
宁太妃长跪不起:“太上圣皇做主。”
太上皇扫一眼她,她垂头不语,太上皇长叹:“你母妃婉约,当年在上京好善乐施,和善得出了名,与朕也算是亲戚,有几面之缘,朕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父皇慎言!”李恒已是脸色赤红,大有马上发作之意,“敢从朕手中夺人,休怪朕翻脸。”
“霍昭柔,你必须拿霍家列祖为誓,跟马腾远走高飞,永不回安西。”
她颇为吃惊自己听到的,李恒的手慢慢弯起,太上皇的声音变得生厉而威严:“天子,此事就这么定了。”
“且慢,太上皇不可放走仇人!”
白太后哭天喊地,一张老脸上的泪水“哗哗”直下:“太上皇,天子夺得是兄长之妻,私德有亏,怎配得上万民拥戴!”
“玄儿是怎样死的?太上皇不为玄儿报仇雪恨,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白太皇太后回头低喊了一声,一个太监就拿出一画轴出来。
她也看了一眼:画上人穿着骑装,立在一匹马旁,云鬓低垂,一双新月般的眼睛弯起,仿佛可以从画上听到她天真烂漫的笑声。
是她吗?她不免有些疑惑。
但白太皇太后的哭声提醒了她:“太上皇可看清楚了?这是玄儿亲笔所画,曾挂在密室。就是这妖女设计杀了玄儿,太上皇要为玄儿报仇雪恨。”
“太上皇不杀了她,哀家就亲自动手!
白太皇太后话音刚落,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过来,一把架起了她。
寿康宫里鸦雀无声。太上皇连连咳嗽,一张脸都咳红了。马太皇太后垂头拨弄佛珠,再也不发一语。
她冲着李恒苦笑:这厮平时是怎样啦,以至于皇宫里的这几个统统认为他是个可以拿捏的?
太上皇终于咳嗽完了,目光沉沉:“霍昭柔,你一许再许也罢了,为何还要杀死三皇子李玄!”
她听后不禁发笑:“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当时胡羌已经攻打陇右,我为何要杀李玄?唇齿相依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恒站起,一把摔开两个嬷嬷,拍拍她的手,一双凤眼里都是呵护:“你不要听白太皇太后胡言乱语。”
“天子如此昏庸,哀家要去告祭列祖列宗,撞死在太庙里!”
左右的人赶忙上前拦住,白太皇太后大哭大闹,披头散发的向李恒和她冲来,却发现这一直不多说话的大魏天子已和皇贵妃分开,两人站着,仿若在看好戏,眼中都是漫不经心的戏谑,只是虽是如此,杀气皆是凛冽全身。
太上皇和宁太妃及马太皇太后已意识到了,三人早沉默无声。
她和李恒皆久经沙场,一旦露出真面目,马上双眼如冰,寒气四射,太上皇身边的几个太监看样子都是懂行的,已是拔剑护住太上皇。
白太皇太后猛地立足,身子一摇晃,身后的人马上扶住。
宁太妃机灵,马上告辞:“本宫身体疲软,想回去歇息一下。”
她脸上带笑向前走了几步:“臣妾送太妃一程。”
“不必了。”宁太妃匆匆站起,也顾不上太上皇了,马上往外而去。
但是这衣裙拖地的皇贵妃速度奇快,一把扶住了宁太妃。宁太妃身后的两个身高力壮的嬷嬷见状,连忙插身进来,两人马上冲着她的下盘就是扫来。
谁也没见到这皇贵妃出手,只听两声“咔嚓”,两个嬷嬷的脚尖已被拗断。
她疾速踢起两人,扯住头,又是两下“咔嚓”。
宁太妃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在永和帝的宫中一直受宠的女子何时见过如此快速的杀着,勉强抬眼望去,只见这来自安西府的皇贵妃凌厉厉一笑,将自己外裳甩下,一把把衣裙下摆撕去,露出羊皮靴子来,拔出一把尖刀来。
宁太妃如见魔魅,失声嘶喊,向太上皇爬去。
这皇贵妃跟了几步。
她一把扯过白太皇太后,几个太监慌忙救人,她的尖刀凌厉翻飞,每一刀都割掉一个对手的颈部。
“太皇太后的人招招皆是杀着,就是认定我就是凶手,也得经过审判才行,如此蔑视皇权,该杀!”
她捂住手中的人的嘴,手中的刀慢慢的准确的插了进去,竟不见一点血溢出,只见白太皇太后的脸慢慢扭曲。
“我从小到大,只信自己手中的刀有多快,就有多少说话权,像白太皇太后这样的,动不动就要人命,手中又没几把快刀,嚣张得好没道理!”
宁太妃早已两眼翻白,晕死了过去。
她见了,一按宁太妃的太阳穴,宁太妃醒来,见到她,又是尖声嘶喊。
“不必怕成这样。马腾是我的恩师,曾教导了我多年。刚才只是吓唬你一下,你若不从此次吸取教训,迟早会和白太皇太后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马太皇太后闻言,连念“阿弥陀佛”。
太上皇心神稍定,听了她的话,看着李恒的眼就阴戾起来:“天子想逼宫于朕?”
“是又怎样?”李恒漫不经心。
太上皇好似不信自己听到的,怔在那里,半晌才一拍大案:“天子,你——”
外面刀剑声突地响起,好像寿康宫外的人是静悄悄被放入。一霎间厮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嗤——”的一声,一支箭直直的射入,插在殿门上。
殿内的暗卫猛地扑出,站在脸色惨白的太上皇的周围。
这些暗卫是金吾卫中的顶尖的高手中选出来的,护着永和帝多年,不知帮永和帝躲过多少次暗杀。
“崔承恩!拿下叛贼!”太上皇高声冲着外面呼喊,信心十足,想必崔承恩事先早做好了布置。
“太上圣皇省点力气吧。”她将尖刀插回靴子,转头对着李恒:“皇上哥哥,我同时通知了崔承恩离开,希望你能理解。”
李恒长叹:“你倒是见缝插针,连个锦包也能弄出这么多花样来。”
她“扑哧”一笑:“我顺手咬破指头,在纸上再加了一个字。崔承恩也算是有功之臣,皇上哥哥当论功行赏吧。”
饶是太上皇,也是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安西府好生胆大!”
她懒得多说话:“太上圣皇年事已高,老糊涂了,该好好休养才是。当今天子刚毅仁明,足以担当大任。”
太上皇镇定了下来,对着她,声音威厉:“久闻霍昭智心狠手辣,战场上从不留俘虏,今日朕开眼界了。”
她朗爽的笑了一声,一把从另一边靴子中又拔出一黑亮亮的直到腰间的弯刀:“太上圣皇等着继续开眼界吧。”
她翻身跃起,躲过一剑,李恒也立时拔剑,两人一刀一剑,一进一退,配合得天衣无缝。
刀刀精准,剑剑直追要害。没有一刀是拖泥带水,没有一剑是虚着,从生死战场上杀出来的人,容不得太多的花哨。转眼间,一群暗卫变成了地上的尸体。
一群人围住了太上皇,皆是胆战心惊。
她和李恒却是沉得如同面对猎物的两只豹子,眼眸紧缩,杀气凝结在眼中,却是一动不动。
李恒看着太上皇身后的一个黑瘦黑瘦的太监:“杜禹,为何到现在还不动手?”
太上皇颤巍巍的站起,指着李恒,手颤抖着:“李恒,你若背弃誓言,当子孙无存!”
李恒只是淡淡的说:“父皇勿惊。父皇功盖宇宙,只是年事已高,以后迁往太极殿,享无上尊荣矣!”
太上皇跌坐在地上。
杜禹扶起太上皇,却不看这大魏皇帝,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盯着她:“霍昭智,你我又见面了。”
她眼睛不动的盯着太上皇身边的几个暗卫,心中有数:“认错人了。”
“霍昭智,你刚才一出手,杂家就可肯定是你。你以为穿上女装,就可欺骗天下人?”
杜禹的脸上悲愤交加,青筋迸射,眼光如同利剑,仿佛要将她割成肉片:“杂家现今也顾不上三皇子的清誉了。你在永和十三年与杂家交过手,身手奇快,下盘不足,现在下盘虽改进了不少,但仍然是你的弱点。当年三皇子对你一见倾情,但因有马腾在先,只得放手。但你后来马追三皇子,对三皇子倾诉衷情,春风一度后,剪下头发送给三皇子。三皇子甚至在知你是男子的身份之下,还愿娶你,在大敌当前,亲去黄河迎你,闻说你半路被人劫走,一路追赶过去,以致于受袭丧命。”
太上皇霎时气都喘不过来,等喘得过气来,指着她大骂:
“你到底是男是女?给朕说明白了。”
她听后愕然,倒是问这杜禹一句:“春风一度?你没看错人?”
杜禹也是个脾气极大的人,当下大怒:“霍昭智,你这妖孽休想蒙骗皇上!皇上,此人与三皇子在西都秘密住所缠绵一夜,皇上可去调查清楚。”
李恒不觉失笑不已。她已是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怒道:“血口喷人!”
娘的,就是失忆了,她也知道自己不至于这般荒唐!
杜禹黑瘦的脸上的一双眼紧盯住李恒:“霍昭智当年与老奴交手过,他刚才的招数老奴都看清了,不会错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