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吃点别的么？”
杜妍摇了摇头。
半夏则是一脸纳闷的看着容昱，娘子一个女子，能吃多少。
刚才已经吃了两碗小馄饨，现在才走几步路，又问一遍。
因为吃的有点多，他们一行人结了车夫的车钱，决定步行，既可以消食，又可以赏灯。
杜妍和容昱走在前面，身为下人的半夏冬青和铜钱跟在后面。
这本是最正常的行路，但是半夏却忍不住觉得有点古怪。
她悄悄拉了拉冬青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冬青不解的看过来。
就知道这个木头什么都没有想。
半夏故意落后了几步，冬青也跟着她放慢了步子，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你觉不觉得娘子这样和这个五郎君一起走，有些像……”她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摆摆手，“还是不像，娘子怎么可能像他的那什么呢。”
什么像，什么不像？冬青看着半夏，目光里全是疑惑。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铜钱停下来，转头盯着半夏，这丫头片子又要干什么，这街市上人多，一会别跟丢了。
“没事，没事。”半夏扬了一声，她拖着冬青就要走，可冬青却不肯走了。
“你到底说的什么意思？”
想起自己胡乱的想法，半夏脸一红，拼命摆手：“没什么，你不要问了，走吧。”
边说她还边推着冬青往前走了两步。
冬青闷闷的瞪了她一眼，快步跟上前面的杜妍。
这个半夏，真是有病。
被认为有病的，还有此刻在杜家的刘季元。
不爱说话，为人阴沉，靠近他都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刘季元身边小厮最大的感觉。
“怎么还在这没走？”罗管家走了过来，瞥了一眼一脸可怜巴巴望着他的小厮，挥挥手：“今天中秋，下去领了赏回去吧。”
得以解放的小厮差点忘乎所以的欢呼起来。他和刘季元道：“那刘管事，我先走了。”
刘季元没说话，也没抬头，自顾自的盯着面前的账本，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小厮可管不了那么多，既然罗管家都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朝罗管家行了礼，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罗管家和刘季元。
罗管家走到刘季元面前，温声道：“元子，今天八月十五，你也好好放松一下吧，没必要这么累。”
这个人是二娘子的人，算账也尚可，至于为人，只要不惹到他，在他眼里都是好的。
刘季元沉默的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活。
罗管家刚要转身，刘季元却开口了：“罗管家，大娘子在么？”
外男是不能轻易进入内院的。
“大娘子？”罗管家皱眉回忆了一下，摇摇头，“今天听说被秦太医接走了。”
果然是出去了。
只不过不是和那叶娘子，是被太医接走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她是在府外。
刘季元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罗管家却随口问道：“你找大娘子做什么？”
“上次查的那个账，似乎有些问题。”刘季元回答道。
刘季元根据夫人的吩咐查过周氏的陪嫁，这点罗管家是知道的，不过夫人都因为这件事被禁足了，还管什么账呢。
只是这些罗管家没有说出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片刻后，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从杜府走了出来。
……
“我就知道，这样不行。”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
杜翩然烦躁不已，但此刻还是耐着性子道：“这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没了人影，还是再找找吧。”
杨杏芳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杜翩然没有听清，她也懒得问。
一开始刚出门的时候很顺利，可是他们的马车在进入了小巷左拐右拐以后就没了踪影，她们又不敢跟的太近。
“早知道当时就已经用马车偶遇一下了。”杨杏芳颇为遗憾道。
其实她是有这个想法的，却被杜翩然拒绝了。
哼，听这个蠢货的，现在人都跟丢了。
只是，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五郎君也不知道。
她听说是秦太医的人将杜妍接走的，遣了下人在门口偷看，也只看到了个小厮，并没有什么华服的男子。
“你说，是不是真的是秦太医让人接走的她？”
杜翩然没有回答，这个杨杏芳实在太聒噪了些。
五皇子自然是不会透露身份的，用秦太医做掩护也属正常。
“我们去街市上吧。”
思忖片刻，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杨杏芳瞪大眼睛，去街市？
要在这么多人当中寻找么……
……
天空中不时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听得身边一群人惊叹欢呼的声音，杜妍也停下脚步。
她抬起头，“看”着夜空。
虽然能看见黑影，但是并不足以支撑她看见烟花的影子，所以她只能听见烟花炸裂开的声音，却看不到真的样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
凭借着声音，杜妍在脑海里想象着烟花的模样。
她知道，她一定是见过烟花的，否则不会想的出具体的模样。
因为她忽然停下脚步，又是在人流密集的街市上，容昱眼里滑过一抹什么，也陪着她站在那里，一起看着对于他来说，如此陌生的烟花。
但凡有庆典，宫中就会放烟花，而且比这看着更大，颜色更多。
只是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
在行宫的时候，他会趁着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时候偷偷溜进厨房，那个时候太监会放低戒备，也是他为平日“屯粮”的最好时机。
后来跟着沈昭仪入了宫，他依然没有看烟花，当众人都抬头的时候，他就会密切观察那些没有看烟花的人，那些悄悄交头接耳的人。
原来，认真去看的烟花这样好看。
“主子，前面还有更好看的呢。”铜钱见主子对烟花表现出了颇浓厚的兴趣，讨好道，“前面临河还会有花灯游街，字谜，可有意思了。”
容昱低下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铜钱立马不说话了。可心里却是委屈的紧，自己不是告诉主子前面更好么，干嘛要用这样一副神情看自己呢。
半夏却品出了点味道。
她和木头一般的冬青不同，比铜钱这种男人的心思又要细腻不少，在她看来，这五郎君恐怕是对娘子有意了吧。
容昱正在和杜妍小声说什么，杜妍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察到半夏的目光，容昱看了过来。
对视上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半夏忙低下了头。
算了，不管他对娘子有没有意，也不是自己一个婢子该操心的。
因为往沿河的方向走的人更多，铜钱被安排在了最前面，势要给他们挡出一条路。
这却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就一个人，还得时刻顾忌身后的人有没有兴致来了在旁边驻足看看，铜钱愁眉不展。
他可怜巴巴的站在最前面，回过头想看看主子跟上来没有。
结果……
主子正在陪那女子站在一个卖点心的小贩面前！
欲哭无泪是什么感觉，铜钱算是彻底体验到了，不过同时心里也闪过纳闷，主子真的喜欢上这个女子了么？
这个身份不高，还是个瞎子的女子？
可是，怎么会呢。主子和她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这女子虽然面容不错，但主子又岂会是那种肤浅的人呢。
从小贩那里买了些糕点的几人跟了过来，看到一脸怨气的铜钱，容昱只说了一个字。
“走。”
越往河边，人也越多。
杜妍和容昱之间挨的更近了些。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多人里面挤过了。”容昱忽然道。
杜妍“看”着他，弯了弯嘴角，我也是。
“小时候，我也需要经常挤在人群中。”容昱回忆着，“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也不想有人发现。那个时候我就发现，藏着的最好办法就是和他们穿一样的衣服。”
周围的人声很吵闹，但是他的声音却听的很清楚。
不等杜妍说话，就听铜钱大声问道：“主子，那边有个玩杂耍的，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容昱看向那边，虽然人流一直在移动，但前面明显有一块有一群人站着围观。
他看看杜妍，见她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遂对着铜钱点了点头。
经过铜钱的奋力开路，他们站到了杂耍摊前。
这是一个梳着小辫的小姑娘，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脚下踩着一个圆筒形的花灯，滴溜溜直转，流光溢彩，引得周围的人都在拍手叫好。
她的面前还摆着个小碗，里面已经堆了不少制钱。
很明显，都是周围的人扔进去的。
这倒是少见，一般这种在江湖上玩杂耍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班子，类似于戏班，而且也会有班主，像这种一个人独自卖艺的，还是个小姑娘，确实不常见。
小姑娘长得面目清秀，白嫩的脸上隐隐有汗珠滑落。
“娘子，这小姑娘着实可怜，我们也扔点钱吧。”半夏看着小姑娘，脸上满是同情之色。
她还记得，自己和娘子在淮水县乡下的时候，过日子也很是困难。这小姑娘一定也是被逼无奈，小小年纪便要上街卖艺。
杜妍点点头，出门的时候，这些银两什么的都是半夏和冬青打点，她的身上并没有带钱。
半夏正要去掏荷包，却被铜钱制止了。
她疑惑的看过去，只见铜钱拿了一两银子，投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掉进了小姑娘装钱的小碗里。
罢了，还得意的看她一眼。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半夏没好气横了铜钱一眼，走到小姑娘的碗面前，拿出荷包，把里面的碎银子全部倒了进去。
铜钱惊讶又有点不解。
这丫头片子干什么，他就想告诉她，钱已经给过了，她怎么还要上面再给一遍。
对于铜钱来说，这种类似于同情的情绪是没有的。
在他眼里，小姑娘表演了节目，他们给点赏钱，这是一种买卖行为，而他已经将杜妍主仆的那一份赏钱一并给了，所以她们自然是不应该在给钱的。
容昱没有注意到铜钱的表情，他正看着杜妍。
面前的女子看着那转动的花灯，似是看入了迷，眼睛很久才眨一下。
“杜妍，你能看到，是么。”
这个声音唤醒了杜妍，她是真的沉浸在了那光芒中。
她看向容昱，嗯了一声，“我能看见那个光。”
那温暖的光，和周围的黑暗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这种情况也出现过，就是在苏州赏雪的那一次，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感觉更为明亮。
不再黑影，而是可以看得见的。
不过，也只有那盏转动的花灯。
别的地方，还是黑漆漆中带着影子。
容昱却想起了秦太医的话。
治好眼睛，是有生命危险的。
现在她已经能感受到光亮了，是不是离危险也越来越近了呢。
“小心！”
杜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被身边的那个人拽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容昱却还盯着那个花灯。
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体力不支，脚下的花灯忽然飞了出来，花灯虽然不大，但是速度不慢，若是真的砸了人，就算不会破口，也难免会有淤青。
周围的人都是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小姑娘也吓傻了一般，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那花灯。
花灯已经被人踩住了。
“你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小姑娘摇了摇头。
杜紫弋笑着拍拍她的头，“没事了。”说着还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个名门闺秀，丝毫没有架子的将一个卖艺女扶起来，周围人对杜紫弋的感觉都极好。
对那个踩着花灯，避免更多伤害的男子更是佩服。
这两人似乎是一起来的，真是郎才女貌啊。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杜紫弋笑的更温柔了。
小姑娘手却抖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
听到徐三郎冷漠的声音，杜紫弋的笑僵硬了一下。
难道被他发现了？
她紧张的顺着徐三郎的目光看去，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说这个小姑娘。
可看清那人后，她的心却又再次提了起来。
杜妍，她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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