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孔晟天神般端立在马上,气势如虹,以一人之身,力抗数万回纥铁骑而不惧,所有唐军将士看得心驰神往感动泪流。
而孔晟两次惊天动地的劈杀,造成的大动静,简直只能用神迹来形容。唐军士卒面色敬畏,起初是夏邑军卒带头,随后所有军卒都忍不住齐声高呼起来:“白衣亮甲方天戟,少年英雄何人敌?!”
张镐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道:此子如同神魔,白衣亮甲,勇猛无敌,就算是西楚霸王复生也不过如此了。我大唐有此神将,真是天降祥瑞。
但眼见西奚兵马突然出动,与回纥兵马形成对战之势,局面一触即发,张镐又顿觉焦躁不安起来。
孔晟一人因为意气用事出城斩杀回纥骑兵,这算是他的个人行为。即便朝廷怪罪下来,也不会酿成大事件。可一旦激化为两军交战,那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唐与回纥交恶,各种后果怕是连皇帝都不敢想。
孔晟嘴角一抽,回头向苏婳怒斥道:“收兵,退回去!”
苏婳探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晶莹泪珠儿,轻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西奚人不会抛弃自己的朋友,你对我们西奚有恩,我们必以死相报。你是我苏婳的男人,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大不了,你带我们西奚儿郎反出洛阳,这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身后,一万西奚军汉齐声怒吼:“以死相报,不离不弃!”
孔晟心神一颤,轻叹了一口气。
他转头望向叶护,目光变得冷漠如刀:“叶护,可要与孔某一战?!”
叶护在马上拱手陪笑道:“孔大人,都是一场误会,这样,你我各自罢兵,此事揭过去不提如何?请孔大人放心,叶护一定会约束手下,不再……不再劫掠百姓就是了!”
孔晟闻言扭头望向了城楼上的张镐。
张镐深吸一口气,朗声高呼道:“叶护太子,洛阳为回纥准备了金银财帛一百箱,绢丝前匹,粮草一百车,这些可够补偿回纥人的损失否?”
叶护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也罢,看在孔大人的面上,我们回纥撤兵。”
“孔大人,叶护就此率军退守长安,听闻大人奉召觐见陛下,希望我们能在长安城中把酒言欢!”叶护向孔晟拱了拱手,然后打马回营。
叶护也是借坡下驴,其实跟唐军冲突、与大唐交恶,也不是回纥人的本意,此番,一是因为孔晟的神勇带给了叶护和回纥军卒以无与伦比的震撼,畏惧之意已经滋生;二则是回纥已经得到了基本满意的回报。上述财物,已经足以抵消回纥因为助战中原而产生的兵力消耗了。
既然如此,叶护为什么不见好就收?若是两军交战,数万回纥骑兵固然彪悍,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唐军的追杀和围剿。
此外,回纥是一个崇拜英雄和强者民风彪悍的民族,孔晟这样的英雄人物无形中获得了回纥人的崇敬。别看孔晟杀了数十回纥骑兵,但对于大多数的回纥骑兵而言,心头的敬畏和崇敬是高于仇恨的。
一场风波化为无形,城楼上的张镐等唐军将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孔晟手执方天画戟,血迹染身,缓缓乘马进城。城门两侧,聚集着黑压压的军卒和百姓,众人向孔晟投过浓重的敬畏之色,而旋即又爆发起雷鸣般的欢呼声。
张镐率诸将在官道一侧向孔晟躬身一礼,凝声道:“张某替洛阳百姓和全军将士,拜谢孔大人高义!”
孔晟向张镐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驰马而过。虽然风波化为无形,但因此却给他个人的仕途增添了诸多变数和未知的凶险。他心里很明白,一旦消息传扬出去,他在民间的名望肯定无限提升,但落在朝堂上某些有心人的手里,这何尝又不是他的把柄?
不过,孔晟毫无惧怕。做就是做了,有什么好怕的?吊死卵朝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鸟毛啊!一瞬间,“过去孔晟”那无赖般粗野彪悍的血性又有泛滥成灾的架势。
……
夜半。
洛阳城中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轰鸣声,张镐大惊失色,披衣出门,在下属的簇拥下站在府门前向东城那火把闪烁映红了半截夜幕的方向望去,脸色阴沉似水。
“大人,夏邑军中哗变,会同西奚兵马统共近四万人蜂拥进城,不知何故……莫非……”一个将官低低道。
张镐黑着脸挥了挥手,“静观其变!”
孔晟的临时寓所门口,唐根水、南勇南霁云李彪李虎乌显乌解这些部将脸色难堪地围拢在一起,人山人海的夏邑军卒高举兵器和火把,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鼓噪着呐喊着,要求孔晟出府一见。其中,还有不少西奚军中的中低级将领搀和在其中。
数万夏邑军卒已经将东城占据了一个水泄不通,全城百姓心惊胆战地闭门不出,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事发突然,人山人海的军卒群体情绪激动,唐根水几个人已经控制不住局面。
孔晟与苏婳并肩而出,脸色凝重。
他凝立在前,高声呼道:“尔等要干什么?”
十余领头的将官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大声道:“大人舍生忘死累立战功,朝廷不公,末将等全军将士愿意为大人请命!请大人率吾等杀出洛阳,另立门户!”
孔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仅仅是孔晟,唐根水这些人也面色大变。
孔晟阴沉深邃的目光从这几个领头的将官身上掠过,心里暗道军卒哗变,竟然要裹夹他起兵造反?!这表面上似乎说明军心正在为他抱不平,也说明了他目前在夏邑军中的威望无人可以取代,但真正的原因却是有人在背后利用了军心的愤激,挑拨煽动,试图推波助澜,将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刀口上!
孔晟环视眼前情绪激动的一干军卒,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诸位,朝廷对孔晟另有封赏,否则陛下不会召孔晟进京面圣。尔等赶紧返回驻地,像这般兴师动众扰民,若是让朝廷知晓,孔晟难辞其咎。”
“诸位兄弟,孔晟自江南赴河南任职以来,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早日平息叛乱匡扶国难,好让大唐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脱离战火之苦。”
孔晟推开唐根水等人的保护,缓缓步入群情鼎沸的军卒当中,朗声又道:“诸位兄弟对孔晟的关心和爱戴之情,孔晟铭感于心。但是请大家想一想,我们浴血沙场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个人的飞黄腾达?不!我们是要保护大唐百姓——这包括我们自己的父母及兄弟姐妹和亲人在内,能早日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
“这么久了,孔某与诸位儿郎并肩作战,我们是战友!是兄弟!今后,无论孔某人在何处,都不会忘记你我戮力同心征战河南的每一天!若是诸位还把孔晟当成战友和兄弟,那么,就请听孔某一言,不要将孔晟至于千古罪人的悬崖上。若是诸位不从,孔某也就只有自刎谢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