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路召集台北的领导人开会,主要听取他们的汇报。
台北走的是地下党的路线,所有人都是地下党,根本不搞武装斗争,甚至也不搞工人运动,唯一做的,就是做了一些情报搜集的工作,教育民众,开辟了一些农场,仿照卢作孚的做法,改良社会。
他们的核心人物多是有名望人物的子弟,靠着亲族的名声,做一些社会改良,一些活动甚至有日本人参与,日本人倒也没觉得他们是思想犯。
暗地里,他们做的就很多了,在偏远山区,甚至在一些乡下地方,他们都发展了基层组织。农民被他们组织起来,相互帮助,和地主斗,减租减息。
他们还写了一些书籍文章,悄悄地送给知识分子,教育贫苦百姓。他们兢兢业业,努力工作,这才发展了好大的力量。
这一阵教育百姓,台湾百姓接受了他们的思想,一些山里部落开始和日本人起摩擦。二林觉得事大,向小路请示。恰好史迪威请小路去缅甸,小路就把这两件事安排在一起了。
听完了大家的汇报,小路道:“各位,工作很出色,完全贯彻了当初的方针。如今形势变了,做法也可以适当改变。”
林朝华道:“形势如何变了?是说满洲光复吗?”
小路道:“东北的变化,比起世界的形势,还是小局面。如今,欧洲局面和太平洋局面,加上中国南北方的局面,那是大的变化。”
林宝亭道:“这三处有何变化?”
小路道:“第一,太平洋战场的变化。太平洋战争,自从去年年底爆发,日军偷袭,摧毁了除去三艘航空母舰的美军太平洋舰队。之后,日军海陆军在太平洋节节胜利,如今,不但占领了菲律宾,泰国,缅甸,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还占领了澳大利亚的一部分。不久之前,日军甚至还袭击了美国本土西海岸多处军事基地,多处军工设施。虽然这一次日军偷袭部队多数舰船被击溃击沉,飞机被击落,但这极大地打击了美国人的民心士气和斗志。”
林朝华道:“这个局面让很多人很消极。大家都觉得战胜日本有些不可能。”
小路:“恰恰相反。现在正是打击日军的最佳时机。日军战线过长,已经无力前进,很快,美军就会调集足够的海军陆军,在太平洋上反击。第一次日军偷袭珍珠港,全身而退。但是,第二次袭击美国西海岸,日军舰队铩羽而归。这就是局面转化的证明。”
林宝亭道:“有道理。”
小路:“第二个变化,中国战场。就是日军在中国战场泥足深陷,不能脱身。日军在中国,表面上是胜利,再胜利。看中国,要从日本人的角度看,从日本人执行自己计划的角度去看。日军最初要三个月灭亡中国,没做到,计划失败。后来要尽快占领华中,没做到,计划落空。进攻重庆,没做到,控制华北,然后腾出军力南下太平洋,南下澳大利亚,没做到。一系列的表面胜利,其实是日本执行计划的失败。设想,如果日本人分出来一百万人去太平洋,那么澳大利亚,印度就全部沦陷了。在东北,外蒙古,日军也都已经失败,是真正的。日本人没有胜利地完成计划,这就是我们的胜利。日军失败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众人点头。
小路继续道:“第三,欧洲战场,德军虽然占领了莫斯科,却因为战线过长,无力消灭苏联的剩余力量。即便是有日军夹击,也不能吃掉苏联。现在,人人都说苏联即将覆灭,我却说,苏联和德国已经进入了僵持状态。同样,在中国,日军也进入了僵持的状态。因为德国日本都到了顶峰,那么,我的机会到了。”
林朝华道:“但愿战局快一点好转,振奋一下大家的士气。”
小路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是情报。我们在东北的胜利就是一个证明。我们在东北的胜利,很多人都没有预料到,觉得这是不现实的,甚至觉得是不是日本人早就撤退了,让我们的部队占了个很便宜的便宜,而不是靠实力打胜的。”
林朝华道:“形势的确变了。我们的确因为东北的胜利而欣喜万分。我个人甚至都后悔回到了台湾,没有亲身参与东北的伟大胜利。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小路道:“形势变了,我们的方针也变。我这一次带来了延安的最新部署。我们的新方针是,继续发动群众,武装起来,打游击战,主要是骚扰日军的后方,破坏日军的补给线。我们要在不知不觉中开展军事行动,不知不觉地把日本人在这里的好日子磨没了。”
林朝华道:“好。我们早就想干了。我们缺军事干部。”
小路道:“我给你派人来。这个方针的变化,是延安定下来的。我们现在就在台湾布下一颗棋子。不要着急,一两年内,必有大用。”
林宝亭道:“派什么人来?”
小路道:“怎么也得几十个军事干部。放心吧。不仅仅军事干部,我们还会送来武器,钱,还有部队。不久,我们还会派来高级军事干部,来领导台湾的全局。可以告诉大家,延安对台湾的重视,远远超乎大家的想象。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众人兴奋,台湾领导人级别低,年纪轻,和他们联系的是华东局负责地下工作的委员会。他们级别低,经验不足,早就盼望有高级干部老领导自己。林朝华道:“我们就开始干军事了。”
小路道:“暂时不要闹大了,先干一些游击战,建立根据地。等赢得了民心,就可以大干一场了。初期,你们就是鱼刺,扎在柔软的咽喉里。上也不上来,下也下不去。将来,你们会变成一把宝剑,狠狠地扎在日本人的咽喉里,叫他们无可奈何。总有一天,要让中国人扬眉吐气,让台湾省的人以自己是中国人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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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周一,林朝华到了小路房间里,道:“有个了解台湾人皇民心态的机会,去不去?”
小路道:“什么活动,还是征兵大会?”
林朝华道:“是台湾文学界的聚会,西川满举办的,对日本人有反感的都不去,去的几乎都是拥护皇民化的作家,文学青年。”
小路道:“好机会。去。”
刘柏杰道:“我们五个都去。公共场合,警卫工作需要加强。”
小路道:“你们五个都是好战士,可是进了文学青年堆里太扎眼。想去我不拦着,不能在文学青年里面露面。”
刘柏杰问清地址,布置去了。小路知道,这些人想去的话,自己是拦不住的,因为来之前,东北局会议集体决定,在保护小路的安全方面,这几个人可以不服从小路的命令。
小路道:“朝华。我这满嘴东北腔调,日语有不熟练,怕是有问题。”
林朝华道:“你的身份是我在满洲认识的朋友。逃难路过这里的。这样的人不少,问题不大。”
聚会的场所是一所学校的大厅,小路和林超华薛芮三个人进来的时候,里面有几十个人。
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人正在台子上朗诵,先说了一遍日语,又用闽南话朗诵,最后,用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朗诵道:
“此身难为日本民,
自叹连系血缘贫。
愿做大君御前盾,
奋勇赴死报皇恩。”
台下众人鼓掌。
林朝华小声道:“此人叫陈火泉,以前当过兵。他朗诵的是他参军的时候写的诗歌,被当做典型宣传,上过广播报纸,很有名气。”
小路心里道:“皇民化还真有效果。须早行动为妙。否则年深日久,都跟冲绳人一样,成了日本人了。”
刚才在路上,林朝华给小路讲了一些风土人情,台湾民间称日本人为四脚仔,台湾人汉民族为两脚仔,而称日本御用绅士和台湾人警察为三脚仔。
小路突然想起一个人,在他生活的时代还是很有名的,叫李金龙,他就是伪警察,他生了一个著名的儿子,叫**。他就是个三脚仔。
西川满突然讲起了汉语,这一下子小路都懂了,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皇民文学的精神是:
“即使文章的技巧有多好,但是如果忘了忠于天皇之道,如果把作为文人的自觉摆在作为日本人的自觉之上的话,我认为他除了是国贼或不忠者之外,什么都不是。
“文学批评的基准就在日本精神。
“在皇国体的自觉中发现文学的始源,要求贯彻皇国体思想,把作品与国体结合在一起。
“在终极时的精神燃烧,天皇陛下万岁,是一个文学者的描写可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在决战下,我们思想决战阵营的战士们,务必要扑灭非皇民文学,要扬弃非决战文学。”
台下众人热烈鼓掌。
接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台,朗诵个不停。很多人都是用日语朗诵的。小路听了半天,怕抑制不住情绪,决定离开。
二人出来后,小路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在他们离开这个建筑物后,躲在屋子角落的几个卫士也撤离出来了,在他们后面,若即若离。
林朝华道:“怎么不想听了?”
小路道:“我很难过。台湾郎这个词,在我看来和东北银,老西儿,山东银,湖北佬,湖南骡子,北京人儿是一样的概念,怎么在这里成了日本人了?”
林朝华道:“别忘了,日本人已经统治快五十年了。”
小路道:“所以说,必须小心,台湾光复以后,这些人会闹**。”
林朝华道:“独立?不可能吧?”
小路道:“殖民地常用的手法,就是挑动殖民地的人民争斗,然后他们以调节者的姿态出现,控制局面。让殖民地拜托母国的控制,常用手法就是让殖民地的百姓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在文化上和母国的人产生距离感。在他们殖民失败的时候,鼓动独立是他们的选择之一。把殖民地分成几个国家也是选择之一。”
林朝华道:“真的?”
小路:“跳出殖民地看殖民地,才能看清楚。被殖民的人如果陷进他们布置的套子里,按照他们写的剧本出演,那就上当了。好在我们的智慧不那么低。”
林朝华道:“那怎么办?”
小路:“是受压迫的阶层,非日本人统治的既得利益获得者的阶层,他们不是独立的力量。那些忠实于日本政府的人往往会闹独立。而汉奸,正是我们铲除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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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火泉(1908-1999),台湾彰化县鹿港镇人,台北州立台北工业学院(现今台北科技大学之前身)毕业,曾任于台湾制脑株式会社、台湾总督府专卖局、林务局,退休后专事写作。他在日本统治台湾时期,以日文创作小说,194年发表处女作《道》于《文艺台湾》。战后,勤学中文,改以中文创作小说。晚年转而创作一系列的人生哲理散文,文章“深入浅出,颇能鼓舞人心”。曾获台湾“国家文艺创作特殊贡献奖”。
,皇民化运动,是在日本人发动战争以后,在台湾推行的强化殖民措施。以前他们在琉球做的,就是他们现在在台湾做的。皇民化是个社会运动,他们多次在各地举办各种活动,比如在台北市公会堂召开的“国民精神总动员讲演会”,等。到1941年4月9日,日本殖民当局成立皇民奉公会,皇民化运动深化,开始皇民奉公运动。
类似地,不久后,日本人在朝鲜半岛也开始推动创氏改名与要求市民朗读皇国臣民之誓词的运动。
皇民化有几个方面,一个是推行日本语言。日语是官方语言,学校主要用日语授课。在学校里,在政府里,在社会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大力推行日语。
第二个就是更改姓氏运动:要求改用日本姓氏,比如**改名为岩里政男。当时几乎所有上层社会的本地人都改了姓氏,在学校受教育的人也都有日语名字。一个穿着日军服装,有日本名字,说着日语的人,你怎么知道他是台湾的福佬人?
还有一些形式,比如说,要求一般人民对日之丸国旗的敬爱,并要求齐唱君之代国歌。在城市乡村各地建立神道教的象征物神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