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周毅此言,吴锋悠然道:“周城主且便是。”
周毅转向壁柜,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绸布地图,图上是襄阳郡的地形,山脉、河流、丘原、城池,纤毫毕现,地势的高低起伏也通过笔墨的浓淡精细地表现出来。
只见周毅将地图在矮桌上摆正,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道:“这里是安祥城,被两山所夹,安祥城处于山谷的北口。”
“如果神霄三河联军长驱而来,贵方为了保住新近取得的安祥城,应当是在山谷的南口,名为燃豆坂的坡地应战,背靠两山与谷地,保障了后路,足可以少敌多。”
吴锋头:“确实如此。”
三河门下唯才是用,强将如云,譬如血戮营统领赵忠高及其子赵宗胜,号称三河青年一代双璧的酒忠次、石数正,乃至战死于安祥城的凰虚道,均不是泛泛之辈。
周毅虽然心性褊狭,但如果是个无能之辈的话,早该被撸掉位置,连着族人一起削减领地移封到别处。能镇守道宫城这样的要害之地这么多年,周毅必定是有些眼光和手腕。
周毅又道:“但如果在燃豆坂决战,有一个问题。因为山谷是内陷的,所以贵方布阵完毕之后,只有左右两翼可以居高临下,中军则会处于低洼地带。”
“倘若放弃谷口,完全背着山壁布阵,那是自绝后路。如果战败的话,会被堵在陡峭的山壁上,无路可逃,很可能全军覆没。”
吴锋笑道:“所以如果在燃豆坂决战,实是有利有弊。”
周毅续道:“而道宫城所在的坡地,名为了然坡,距离燃豆坂七十里。坡度平缓,坡开阔,适合大军布阵。坡正中,四堵悬崖突兀而起,道宫城处于悬崖内部的平地之中,险要无比,易守难攻。”
“倘若道宫城支持贵方,贵方布阵于了然坡部,迎战三河神霄联军,不但完全享有地利,更能够得到道宫城兵力的支援。联军无法从狭隘的崖口夺取道宫城,道宫城却能随时支援贵方,借助地利,在战争关键时刻,虽然只有数百人也能起到扭转乾坤的效果。”
“也就是,我这道宫城,足以决定整场战争的胜负。”
吴锋击掌:“周城主是明白人,眼光的确毒。”
“堂主当然也是这样想的。”
“那么……”吴锋微笑起来:“世上有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法,但是我是个嫌麻烦的人。”
“所以我现在就将堂主的条件了吧。”
“只要周城主投向我方,从燃豆坂以南一直到道宫城以北的一县之地,全部交给周城主打理!”
周毅听得此言,一时也怔住了。
这条件实在优厚得可以。
而且比起什么日后攻灭三河,以先生为襄阳之主之类的空话要靠谱多了。
因为这一县之地现在已经在苏梦枕手里。
这块地方是李家的直属领地,由安祥城守将凰虚道代管。如今安祥城落入神堂之手,这块地方当然也就被神堂夺取。
吴锋神色悠然,将县官大印和一大堆庄园地契拍在周毅面前。
周毅眼睛亮。
他知道苏梦枕言出必践,既然开出这样的条件就不会食言。
襄阳郡是中原人口大郡,人民过一百万,荆门地区还未被龙战野划走的时候,更是有一百六十万以上的人口。
而整个荆州,即便算上襄阳郡,人口也只是接近五百万。哪怕荆州的面积是襄阳郡的几乎二十倍。
周家的领地是半个县,有三万人口。如果得到苏梦枕赏赐一县之地,势力就可以直接增加两倍。
一般投降的领主很难得到土地上的赏赐,多是金帛而已,更不必赏赐这么多。但道宫城的战略地位,值得苏梦枕开这样的高价。
但周毅又咬了咬牙。
苏梦枕眼光实在太毒。
如果神堂军和神霄三河联军打仗打输了,安祥城定然保不住,这一县之地当然也就没有了。就算周毅事后倒戈回去,李家父子肯定也会让他将这一县之地吐出来。
也就是周毅想要握紧这一县之地,必须要对神堂忠心耿耿,全力为神堂效命,帮助神堂军击败联军。
但若周毅效忠于三河,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这样大的好处。地盘是极为宝贵的资源,李家父子不可能如苏梦枕这般慷慨。
吴锋见周毅犹豫不决,又往嘴里灌了一口茶,提醒道:“周城主如能振兴周家,尊夫人定会很高兴的,这也是为令公子的未来着想。”
以利诱之,以人质胁之,周毅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终于选择跟着神堂赌一场。
忠诚在这种时候显得如此可笑。
周毅当下将面前的地契和县官大印收进怀里。
“周毅愿意以整个道宫城投效苏堂主,竭尽股肱之力。”周毅有些艰难地道,他的眼中却满含着贪婪与期待。
中年男人的权欲之心往往比年轻人更加强烈。年轻人常常富于理想,而中年人却更加重视眼前的利益。
“能够于关键时刻,弃暗投明,周城主不愧是聪明人。”吴锋击掌道:“一县之地,只不过是见面礼而已,周城主若能立下更多功劳……”
他用右手拇指搓着食指和中指:“更多的好处,尚在后头。”
听了吴锋这话,周毅眼神炽烈充满欣喜,话语却郑重,头道:“必定不负堂主厚爱。”
他认真地写下了誓书,盖下了手印。而写给三河剑派李忠的誓书之副本,则被周毅在吴锋面前亲手焚毁。
当吴锋离开道宫城的时候,道宫城的城头已经换掉了三河剑派明黄色的三叶葵旗帜,换上了神堂鲜红色的五木瓜军旗。
神堂军旗是吴锋装在空间袋里带过来的。
这一场任务可以是圆满完成。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苏梦枕和吴锋以一县之地的代价,换取了道宫城周毅的投诚,取得了道宫城和了然坡的地利。
而这一局珍珑棋局,也开启了决胜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