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带回来十麻袋一级山羊绒。在汽车站卸车时,被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李玉琴看见。
李玉琴怨恨而狠毒地瞪了他一眼,思忖了一下,阴冷地一笑,急匆匆地走了。
胡杨愣了一下。他就想不明白了,李玉琴为什么要把她儿子变成活死人的仇恨,非算在自己头上呢?自己哪辈子欠她的?这种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胡杨开始犯愁。胡杨犯愁的不是李玉琴的怒目,而是如何将货运回家。
汽车站距胡杨的家约一公里。可此时的乌山市,根本没有拉短的,连登三轮的都没有。谁家买粮或买菜,多是用自行车驮运,少数人是肩扛手提。如果东西多了,比如买冬菜,都是自己找手推车运回家。
胡杨将羊绒都搬到车站大门外,东张西望。看了约半个时,终于看到个熟人,叫住他:“给我家送个信,让我弟弟拉架子车来。”
一时后,胡杨的二弟弟胡榆林,拉一个架子车匆匆跑来。到胡杨身边,四下看看,悄声道:“咱妈让我告诉你。那天晚上,你没回家。”
胡杨头应道:“知道了。谁问你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吗?”
胡榆林急忙头。然后围着麻袋转,迷惑不解地问道:“大哥,这是什么?”
胡杨笑逐颜开,充满希望地道:“羊绒。明天运到南边某县,能赚一笔好钱。”
胡榆林兴奋起来,央求道:“大哥,挣了钱,给我买双新袜子行不行?”
“行。赶紧装车。干好了,再加一双回力鞋。”胡杨笑道。
“大哥,大哥,你不是骗我的吧?!”胡榆林不敢相信地叫嚷起来。
胡杨望着快赶上自己高的弟弟,笑问:“三,大哥骗过你吗?”
“没骗过,没骗过。”胡榆林乐得直蹦,慌忙装车。并阻止胡杨道:“大哥,你别管了。这活,我一个人随便就干了。你歇息一会。”
胡榆林拉着车,兴冲冲大步流星走着。胡杨在一边帮衬,眼睛不由地落在弟弟飞快穿梭的脚上。弟弟的两只大脚,比他的都大了,却仍旧穿着母亲做的布鞋。
脚腕上虽然有袜腰,可胡杨却知道,那只是双袜腰,鞋里根本没袜子。
二弟弟穿东西太费,一双袜子穿不上几天就破,鞋也是一月一双。所以,母亲干脆给弟弟在鞋上缝个袜腰。
弟弟没敢奢望穿买的鞋,有一双新袜子,就比过年还高兴了。自己要能给弟弟买一双回力鞋,弟弟非得乐疯不可。
胡杨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潮湿了。
胡杨和弟弟拉着架子车进居民,天已经擦黑。迎面碰上居委会主任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努力睁大昏花的老眼,惊疑地嚷嚷:“是林子呀,又倒腾啥回来了?上次的罪还没受够?踏踏实实上你的班多好、、、、、、哎,想起来了。派出所有话,让你回来就去报到。”
胡杨忍不住地嚷嚷:“怎么了?上次的事不结了嘛。咋还没完没了了?”
“傻子,你别跟我嚷!”白老太太上前低声道:“是为严打的事,要心。”
胡杨回到家,悄悄地将国祥的事跟母亲了。匆匆忙忙吃了几口饭,碗一推就要向外跑。
母亲急忙叫住胡杨,埋怨道:“林子,你等会。怎么刚回来就朝外跑?你不想要媳妇了?梅子给你来了那么多信,你也不看看。回头把梅子气跑了,我看你怎么办。是不是想打一辈光棍?”
胡杨一愣。才想起,已经好久没给梅朵儿写信了。
胡杨楞了楞,然后道:“反正已经这样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我去跟桦树商量一下卖羊绒的事。回来就给梅子写信。反正晚上也发不出去信,误不了事。”
“林子,你等会!”母亲口气严肃起来,激烈地埋怨道:“你虎啊?!怎么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上次的事,你白三婶差儿没把我埋怨死!你上次拉上桦树,我心里就不同意。你拿的国祥的钱做本钱,咱早晚得给人家还上。赔了没他什么事,赚了他却要分一半。出事了,咱娘们还落埋怨。朋友再好,也没有这个交法,不许去!”
胡杨欲言又止。返身回屋,从抽屉里取出梅朵儿的信,一封一封地拆看:
过河拆桥的家伙,你真要过河拆桥了吗?为什么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你一封都不回,真的就这么忙吗?如果你有别的人了,你跟我明,我不纠缠你。强扭的瓜不甜嘛。你若是再不回信,我豁出去工作受影响,给领导留下坏印象,也要旷课去找你、、、、、、
这封信没看完,胡杨慌忙拆看另一封信,信上写道:林子,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不给我写信了?出什么事了吗?真想当西门庆啊、、、、、、,林子,我都快急死了!要不是刚参加工作,没法请假,我什么也得去看看你、、、、、、你是不是想急死我啊、、、、、、林子,快给我回信吧!!!
胡杨一封封地拆看,眼眶里渐渐积满了泪水,不知不觉滴下。
胡杨拿出笔和纸,艰难地写道:梅子:你好!
不是不给你写信,也不是不想给你写信。实在是前一阵子病了,写不成信。怕你担忧,影响到工作,就没敢告诉你。现在好了。我病好了,能给你写信了。为了弥补我的过失,从今往后,天天给你写信。你刚参加工作,千万别请假。影响不好,会影响到你的前途的。我过两天身体一恢复,就去看你、、、、、、
胡杨写了半夜信,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早上,胡杨早饭都没吃,便急匆匆走进人民路派出所。
胡杨一进派出所大门,看见片警周建国。
周建国正在刷牙,抬眼看见胡杨,如获至宝,挥舞着牙刷,含糊不清地招呼他过去。
胡杨过去,问道:“周哥,你们派出所找我什么事啊?”
周建国咕噜一声,将嘴里的牙膏沫子咽到肚子里,四下环顾一下,上前搂着胡杨的肩膀,将他拉进一间屋子,笑容可掬地低声问道:“兄弟,够义气!几时回来的?我们这还没上班呢,你就来了,哥哥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