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琛面色僵硬,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般,目光缓慢地落到前面,地上,一个女子鲜血淋漓,青色的衣服一片灰白,只有两只漆黑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窟窿,倒映出他的身影。
那女子的口唇再次张开,满嘴鲜血,可是语气却一次比一次的庆幸,“师兄,快点救我。”她的口型,依旧如此,下一刻,一个人一脚踩在了她的脖子上,将她剩下的话封闭在了心中。
傅雪琛怎么也不会想到,秦焰只是离开了那么一会儿,严霜便落入了这些人的手里,饱受摧残,难道他们的行踪早已经暴露,只是迟迟未行动罢了?傅雪琛难以相信,此处虽不至天阳,但也算青华门的地盘,且地处隐秘,怎么也可能这般容易就被发现,除非——他们之中有一个奸细!
另一处,云楚还在四处寻找傅云中的身影,人来人往,她总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对方,可是那么一晃,人又不见了,仿佛是幻觉一直在眼前闪现,消失,再闪现——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这个地方也不算大,为何傅云中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除非,他遇到了不测!
云楚咬咬牙,环顾四周,从刚才开始,她便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那种熟悉的、充满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她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人了。在这之前,遇到秦焰的时候,她可以万分确定不是这些人,那么这些人究竟是冲着什么而来的呢?
“啊!”忽然远处一群乌鸦惊起,大片大片地笼罩住了天空,黑洞洞的不见天日,就像云楚的心,一同被黑雾笼罩。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面色都变了,原本还算安逸的神情此刻只剩下了恐慌,只见他们相互推让,开始四处逃散,云楚来来回回被撞了好几下,她一把拉住一个从她身旁擦身而过的大妈,扯着嗓子问道,“大娘,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这副样子?”
那大妈赶着逃命,被半途拉住很是不满,但见云楚不过一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可能是外地人,便忍住没有发脾气,“小姑娘,现在没时间解释,你要是想活命,就快点跑吧。”说完,大妈一用力,甩开了云楚的手,再次跑开。
云楚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惨叫声发出的方向,步子往后退了几步,可是下一瞬,又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
头顶依旧黑压压的,明明没有那么多的乌鸦,可是那种暗无天日的黑,却是黑到了人的心底。
忽而,又是一阵惨叫声。
云楚整个人都是一震,拔腿便跑,刚才那是傅云中的叫声。
整个街道的人群失散,乱七八糟地一片,很多小摊贩连自己的货物都不要了,各种小吃小玩意被丢弃在地上,琳琅一地,碎的碎,烂的烂,云楚跑得过于匆忙,没有注意到脚下,只觉得一阵软绵绵的触感,脚下的东西一滚,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她愣是没吭一声,用手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转头一看,一股恶心感从胃里冒出来。
只见离脚不远处的地方,是一只圆滚滚肉嘟嘟的小孩子的手臂,上面爬满了尸虫,甚至有几只尸虫,由于她刚才的接触,转而爬到了她的脚上。
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场景,明明四周还是安然无恙,只是人群慌乱罢了,可是就这样,忽然横空出现了一只手臂,还是一只小孩子的手臂。看它上面的尸虫,便知道这手臂绝对不是刚刚砍下来的。
云楚的心顿时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她抬起左手,指尖覆在自己的心脏上,看向自己刚刚跑来的方向,喃喃自语着,“师父……”
这里发生的事,他是否知道呢?
不会的,云楚安慰着自己,师父一向比自己厉害,不会有事的……可是虽那么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回跑了,这种时候,比起凤倾阑,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回去的路四通八达,好像平白无故多了很多岔路出来,云楚看着四周长得差不多的街道,一时有些无措。忽然间,一阵打斗的声音传来,云楚只觉得风贴着耳边吹过,下一刻,一个黑影扑来,整个人都被抱住滚到了一边,肌肤擦着粗糙的地面狠狠扭曲成一团,鲜血淋漓。
“阿楚,快点走。”那身上,粉色的裙子飘飘,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人竟然是秦焰!
云楚一把将他推开,“云中呢?你为什么会穿着他的衣服?”此刻她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不信任,那样漠然额目光,就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秦焰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先跟我走。”他死死地拽住刚要离开离开的人,然而,再触及到对方愈来愈冷的眼神时,手不由得松开了。
“阿楚……”
“秦焰,最好不要是我猜的那样,如果云中出了什么事,我就当没有认识过你这个朋友。”话语,没有声嘶力竭,只有无尽的冷,仿佛冰冻了一切地热情,秦焰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楚,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连同他们的友谊,正在消耗殆尽。
此刻,两人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或许,这个屏障永远也不会再有破碎的那一天。
“可是,那孩子,分明就是傅家——哪来牺牲的——”空荡荡的巷子再无一人,淡淡地血腥味弥留着,彰显出风雨欲来的危机。
云楚朝着秦焰出现的方向跑着,一路而来却并没有遭遇任何的危险,可是那四周围绕着的诡异气氛却久久不散,令她心中的那道阴影,亦是难以消散。
傅云中,你千万不要有事!
“啊——”云楚栽倒在地上,双手瞬间鲜血淋漓。可是她此刻,却忘记了痛苦,只是呆呆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已经五官模糊的人,他身上穿得,正是秦焰该穿着的衣服。
傅云中只感觉全身的皮肤都不是自己的,没有知觉,没有痛苦,连着舌头也一起麻木了,双眼就像两只黑洞洞的血窟窿,什么也看不见,就连听觉和嗅觉,也一并失去了,他知道,全身的皮肉正在腐烂,这就是,离霄蛊的威力吗?
“是云楚吗?”他吐字模糊一片,几乎只能听清楚他说了几个字。
“云中,是我,我带你走,我带你去找大夫,不对,我就是大夫!”云楚手足无措,她从未见过这样单纯的人,虽然和他在一起老是被气到,对方也不是很厉害很靠谱的人,又是后还捉弄自己,却是从未真正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每一日的相处,虽然她总是板着脸,可她真心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不用防备,不用害怕,很多时候,对方还会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心,即使无法解决,也会在她身边。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人,才认识几天,就——
“别哭。”云中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脸湿了,明明满脸的鲜血,明明失去了知觉,可是他就是能感觉得到,她在哭,为他而哭,“原本还在庆幸我迷路了,没有走到扬州,所以安全的活下来了,可是我最庆幸的,还是认识了你,就这样够了。”
“不够,你还这么年轻,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扬州的,我师父回来了,他一定可以救你的,对了,你只是中了蛊毒,我可以救的,你只要再等等,我们现在去找医馆,我还要几枚药材——对,不能死……”
“不用了,已经不可能了。”傅云中的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分明让人感觉到他在注视着谁,“其实我这样的人,本不该活在世上,我的出生克死了我娘,之后凡是和我在一起的人,不出一日便会遭遇不测,其实我早就知道,家族派我来完成这个任务,是没有再打算让我回去了。”
“怎么会,我就没事啊,我们明明相处了这么久——”
“所以,我很高兴,云楚——不要怪秦焰,我是自愿和他换衣服的,即使我平安回去了,家族的人也不会让我活下去的,与其那时饱受冷漠,不如就这样,也算牺牲。”
“那你可以不回去,我们一起走,和我回瑶山,或者一起去闯天下。”云楚笑着笑着,白色的裙裾残红如血,连着白嫩的肌肤,都抹上了血腥。
“嗯,我很高兴,不是你,果然不是你。”傅云中气若游丝,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满目的血伽触目惊心,可是他的语气却越来越温润。
“不要,不要睡,云中!”云楚并不懂对方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她要是不这样拼命的说话就会崩溃。
“好累啊,我该去见我娘了。你要小心,那个用蛊毒伤我的女人和你——不要!”那一刹那,甚至处于绝望的云楚都没有发觉,傅云中就这么抱着她换了个方向,那把寒光凛凛的剑,穿透傅云中的心脏,刺入了云楚的右胸,
“要是我能活久一点,我一定爱上你。”怀中的人吐字如兰,下一瞬,永远地陷入了黑暗。
刹那间,万籁俱寂——
那一刻,梨花树下,血衣白花,美得惊心动魄,那人躺在她的怀里,气若游丝,却依旧笑着告诉她,“阿楚,记住,总会有一个人真心对你,无关风月,无关利益,只是因为你是你。”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云楚的目光涣散起来,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鲜血不由自主地从嘴里涌出。那把剑的主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却没有喜悦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他居然,将这个女人伤了!原本只是想要杀了傅云中,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却在出剑的时候不知被什么外力打乱了,结果就成了这样!
绝杀令,绝杀令——
我凤倾阑的徒弟,此世无双,谁敢欺之,天上地下,黄泉碧落,吾之绝杀,非死不休!
他完了!
傅云中死了,可能大家对这个人物没什么感觉,因为是初稿,我在细节描写上并不是很突出,我只能告诉大家,傅云中这个人是目前文中算得上最无害的人, 我也没想过让他死,可是——剧情自然发展.......看样子,我的笔下单纯的人真的活不长,他死了,难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