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皇抿嘴而笑,不言不语,弄得一旁的苏鸣胆战心惊,反思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你觉得,娇娆怎么样?”忽然,吕皇问道。
苏公公身子一震,道:“二公主胸怀大志,才华过人,又有陛下您亲自教导,自然是极好的。”
吕皇淡笑,对于苏公公的圆滑言语,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话是动听,却没有几分真意。
“那娇娆与倾雪相比呢?”
“长公主尊贵无双,二公主文武双全,两位公主可谓是各有千秋,均是人中之凤。”苏公公低头说道。
吕皇缓缓站起身,一身华贵的白金色龙袍将她的身子衬得有了几分娇小,她的眉目是多年沉淀的凌厉,双眸中是经过岁月洗礼的精明。
苏公公连忙想上前搀扶她,却被她挥手甩开。
“如今吕国在这场乱世之争中已经是四面楚歌,是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苏公公,你说,朕是不是该将吕国交到能护它之人的手中?”吕皇看着议政殿外,文武百官听政之所。青石铺成的广场延绵十里,台阶层层,石柱矗立,可容纳千人之多。
由这最高台阶上的王座俯视而去,仿佛天下都在脚下。
这,还只是吕国罢了。
“奴才愚钝。”
苏公公眼皮挑了挑,总觉得吕皇此话颇有深意,可他不敢揣度,有句话不是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吕皇笑了笑:“你退下吧,朕想一个人想想。”
“奴才告退。”苏公公连忙做礼,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虽说他跟随吕皇已经二十载,情分自然有,但俗话皆说最是薄情帝王家,这一点,因为跟随的最久,他更是比任何人都明白。
各国处于僵持,吕国上下还是歌舞升平,繁华如斯。
而若说最有名的地方,自然是朱雀街上的听风楼,那里的名角婉吟是吕国出了名的戏子,容貌自然不用多说,光是那如百灵鸟的声音,就被风流才子们说过“声如灵雀美如花,霸王月下画丹花。”指的就是她的戏极好,能演霸王的张狂,又能诠释牡丹美人的娇贵。
听风楼中一处靠窗的隔间中,上等的雨前龙井茶香萦绕不散,左侧的房门大开,只用珠帘格挡着视线。
“公子,听说这婉吟只有晚上才出台,您这么早等在这儿,也是听不到的啊。”花阙无奈的看着自家公子,语气里小有抱怨。
明明说是呆在玄月小筑中照顾浅栖小姐,结果没几日呢,就快马加鞭的跑来了这吕国,就是为了听那什么婉吟唱曲儿。
花阙叹了口气,是真不理解白景是怎么想的。
“古有王孙愿为美人一掷千金,公子我这还没一掷千金呢,不过花些时间,你怨什么。”白景一身暗紫色流云交颈长袍,依旧套着件红色纱衣,手慵懒的撑着头,长发轻束用玉冠而扣,轮廓绝美深邃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一双勾人的细长凤眼半眯着,显得有点轻佻,却不知摄了楼下多少路人女子的心。
花阙撇开眼,直觉得若是看着自家公子太久,男子也会莫名心跳:“公子,若您真敢一掷千金,浅栖小姐肯定要生气的。”
“嗯,也对,小师妹这般在乎我,肯定会吃醋的。”白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认真道。
花阙偷偷白了他一眼,小声道:“她吃不吃醋属下不知道,但属下知道,她一定会因为您乱花的银子追杀你十八遍。”
白景扯扯嘴角,哼了一声,不在说话。
他不说话,却听身后珠帘响动,随即响起一道让人听着舒服的男声:“哈,看来在月家主的眼里,白景公子还不如那黄白之物啊。”
白景身子一顿,慢悠悠的侧过身子,看向大步走来的男子。
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袭圆领藏青色的云锦长袍,上秀着精致的白色木槿花,秀金的墨色宽腰带下挂着一块白玉流苏坠,脚踏黑色的长靴,身姿如松,清冽优雅,并不显得单薄。
“柳阡殇?”白景挑挑剑眉,尾调微高,邪魅惑人。
“公子,好久不见啊。”柳阡殇俊彦一笑,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白景对面,自顾自的到了杯茶水,一派自来熟的模样。
索性白景了解他,也没太在意,靠座着看向他。
柳阡殇眼眸半敛,没在意白景的打量,一派镇定,淡享杯茶。
“有事?”
“你似乎不怎么想见到我啊,殿下…”
白景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变成了似笑非笑,勾人的凤眼变得幽深冰冷,仿佛令窗外照射进的阳光,都不在温暖,
柳阡殇身子一颤,摸摸鼻子,笑道:“得了,做什么这么严肃。三年一次的天下群英会要开始了,听说潋滟阁那位这次要参加。我路过朝歌城,得知你来了,就猜你定在这听风楼,来知会你一声罢了。”
白景持着淡淡的笑容,没说话,一双细长的眼眸莫测的看着柳阡殇。
“我当年听你对那潋滟阁主很是好奇,这会儿怎么这么冷淡了?”柳阡殇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看到他的诡异目光。
当年的天下群英会,最被看好的就是潋滟阁的阁主,然,怎知白景却突然杀了出来,又偏生那潋滟阁阁主不知怎么的没有来,这第一的位置,自然被他轻易夺了下,让很多人都大失所望。
所以,这一届的群英会,整个武林都期待着那神秘的潋滟阁阁主和第一公子白景的交手。
“柳阡殇,你当真只是路过?”白景看着柳阡殇,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尾调提高。
柳阡殇眼里划过一丝精光,摸了摸鼻子,撇开话题笑道:“好好好,我不跟你扯了,有事就说吧,这婉吟姑娘的戏,我也是很有兴趣的。”
白景邪气的勾着唇角,也不在抓着话题:“花阙,你去问问这儿的班主出不出姑娘,给本公子弄个来。”
花阙一愣,看了眼他的侧脸,见他认真的,皱着眉头转身走下了楼。
“谁不知听风楼不出姑娘,你这借口当真烂。”柳阡殇笑了笑,摇摇头。
“他信了就行。”白景漫不经心的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不在跟柳阡殇扯这个,随手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张树叶,甩到桌子上。
柳阡殇疑惑挑眉,低头扫了眼桌上的树叶,随即震惊的抬头看着白景,动了动唇角,良久说不出话。
而桌上飘落的枯树叶,在他抬头的瞬间就已化作飞灰。
“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懂?”白景勾着唇,似笑非笑。
柳阡殇突然站了起来,侧头将目光投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突然笑了笑,道:“公子,你别跟我开玩笑,这吕国占了这南下的沃土,别人不知你还不知?这早已经是四面楚歌了,能否挺过明年,都还是未知。”
“若它挺了过去呢?”白景看着他,很是认真。
柳阡殇没了笑意,同样严肃的看着他,文弱的气息收敛,反而震慑出一股上位者的大气,道:“公子,你既然这般自信,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吧?”
“你想知道?”
柳阡殇点头。
“我家师妹亲口说的,你真的要知道?”白景到不惧他,反而笑了起来,勾人的凤眼里闪着戏谑。
闻言,柳阡殇一愣,连忙摇摇头。
开玩笑,有的事情知道了,是要折寿的,他可不嫌命长。
不过…
柳阡殇突然直愣愣的看向白景,猛地靠近他,盯着他的面容,两人的身子离得极近。
白景抬眼,看着他的眼瞳,淡淡道:“我不喜欢男人。”
柳阡殇嘴角一抽,退了回去,诡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说,你亲耳听到她说的?”
白景抿嘴不语,淡淡一笑,点头。
“你疯了?月浅栖之所以不让任何人靠近,除了怕泄露,就是因为知道了,是会折寿的。你竟然还跑去偷听?白景,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吗?你已经不止只是白景了!”柳阡殇眉头皱了起来,严肃的看着他。
白景眉目一冷,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却还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柳阡殇,你说的,我比你更清楚。”他缓缓站起身,瞥了眼楼下快开始了的戏台,又道:“群英会我去瞧瞧,你就暂且留在吕国。不出意外,好戏快开始了。这婉吟的声儿不错,你若喜欢,不妨收了。”
言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柳阡殇,转身离去,在楼下刚巧碰上了一脸为难的花阙。
“公子,这听风楼不出姑娘,我好说歹说也没法子。要不,您还是去这儿的艺琴居吧。”花阙苦恼道。
白景一笑:“带路吧。”
“好嘞。”花阙笑了起来,乐着脸在前头带路。
透过窗户,柳阡殇看着他们离去,脸上挂上了戏谑的笑容,半垂着的眼皮敛下了他眼底的光芒。
少顷,只听他朝楼下吼了句:“小二,上几瓶酒加碟小菜,爷我今儿就等着那婉吟姑娘了。”
“客官稍等。”楼下立刻传来回答。
柳阡殇嬉笑着,眼里却无悲无喜的看着渐渐挂起灯笼的朱雀街。
这样的太平,不知还能持续多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