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姑娘算是知道当年天杀老爹为何能慷慨到把伏羲琴拿给我玩了。
琴灵九成都在弦中,这弦断了,只能换掉,那这玩意千余年里都是凡物。
吸纳魔界灵脉的法阵已成齑粉,辛羽拂袖,有着不同损坏的三皇神器自行飞回,咣当几响,重重掷在天帝老爹脚下。
天帝不住后退:“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以一敌万的战斗,以这种方式告终,老爹明显是在表示不能接受。
辛羽背过身去,登足一跃,没入不周山结界,再无踪影。
其实,她何其想杀了这些神。
可魔界危在旦夕,她没有这样的条件。更何况,若她这么做,那同这些道貌岸然的神,还有什么区别。
她本就是悄然出去,现又悄然回到寝殿。婉儿本还忧心忡忡,见她好生生回来喜不自胜,含泪笑得十分灿烂:“太好了……太好了……”
辛羽撑着殿柱立起身,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旭日初升,正是新生。她歪歪斜斜朝那里走了两步,唇边扬起幸福的笑:“这魔界,我终是为你守住了……”
浮尘尽褪,她终于失却了气力,无力地软倒在地。
“君上!”
以身斩破神器法阵,她本不能活,结果反倒借神器之力成了真正的魔神。那是因为,她在神器前所见,并非幻影。
姜煜在神器里落下了一丝残魂,残魂为障,护了她安好。
再度苏醒时,她已自觉恢复了不少气力,能够好生坐起身来。身边守候的太医却一脸凝重,婉儿也是哭哭啼啼。
她习惯性地抚摸隆起的腹部,勉强带起一笑:“怎么了?我不是好好在这么。”
婉儿抹了抹泪,连忙笑起来:“君上好好的,奴婢……很高兴。”
一眼看出她有事隐瞒,辛羽直直望向太医:“我身子有什么不好,如实来,休得隐瞒。”
太医惊恐地跪到地上,瑟瑟抖着,声音凄切:“君上,臣下无能,是臣下无能!”
“你尽管。我不追究便是。”
太医这才稍稍直起身,垂着头道:“君上脉象稳定,的确无碍,只是……只是神器冲击太大,少君承受不住,已经……已经……”
“胡言乱语!”她紧紧攥住自己腹部的衣物,“我的孩子不是在这么,你休要再胡言!”
太医惶恐地趴跪在地:“女娲、女娲血玉的一丝灵气护住了少君的身体,可少君三魂七魄已散,如今君上所怀的,不过是……是个……”
死胎。
她最后一丝希望,已经不在。
辛羽屏退了所有侍女和太医,孤零零地坐了一日。
第二日,正如她回来时那般,代表一切希望的暖日升于远方山峦,斜斜为空荡的殿中披上一层和煦金黄。辛羽独坐在石阶上,眼中空空,没有任何神采。
她依旧温柔地抚摸腹部:“璟儿,这个名字你喜欢么?你父君和母后想了三天,才想出这个字。你父君,希望你将来有比玉更美的光彩,将这些光彩带给我,带给魔界,带给苍生。”
可腹中的孩子已再也不能踢一踢她。
她低下头,泪水已然划过脸颊,落下,润入衣裳,仅使留下淡漠的痕迹。
“璟儿,娘亲想同你话。你不话,我们三个,就只剩一个人了。”
我的心隐隐揪起。
若不是神界,她或许还是魔后,过的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如今她没有家国,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于她自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时光依旧流逝,从不会为一人而止。身体恢复,她还是尽力履行她身为魔君的责任,想方设法缓解旱情和瘟疫。
可三皇神器再次吸去了大量灵脉,余下不足一半,整个魔界两旬才得一日雨,连修水渠那个跨流域调水的法子都没用。辛羽无法,只得将水实行计划分配,再想办法开采一些,也能勉强满足基本需要。可如此下去,再过千年万年,魔界终将难以支持。
而瘟疫更甚。为阻瘟疫,天噬地区的地方官先斩后奏烧了三个魔村,奏折呈上来时,辛羽看着只是叹息,强忍泪水,手心几乎捏出了汗。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瘟疫最终控制在天噬地区,暂且稳定下来。
百年后,魔界稳定却虚弱,未来希望一片渺茫。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在神界进攻魔界夺取大量灵气后,又攻妖界,势力日盛,却因此破坏了盘古开天辟地时就有的六界灵气衡定。盘古之心熔岩淹上神界,神界一夜之间覆灭,六界再归平衡。所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平日里要多多积德。
辛羽听到大臣喜出望外地上奏此消息时,急得豁然站起,踏上墨云冲出不周山,直取神界遗址。
能劳魔君孤身而入的,正是不才在下本神女。
她早已得知我那时灵气衰竭而死,但仍抱一丝希望,打算哪日魔界恢复元气就卷土重来,夺一颗神树之实回去。可如今神界覆灭,那神树不就只剩一堆炭渣了?
不过她到得很是时候。
还不至于看到一坨黑糊糊的炭堆。
神树在风中傲然挺着焦炭黑的树丫,依稀辨得出是棵树的形容。
见没有价值,辛羽倒头就走,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奔赴木叶园。
木叶园筑于九天之外,倒没有被盘古之心的熔岩淹去。也可能是因为我当年连棵草都要好生护着,积了不少德。
木叶园保留着之前遥夜天劫落下的疤痕,整个园子早已没几棵活物。木叶神女的石像依旧,如在世时那般灵动可爱。
搜遍了整个木叶园,最后连莲池都搜了,没有。我果真死得连渣都不剩。
从这回忆中我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正看得感叹本姑娘前世委实命苦,辛羽也打算离去时,莲池内忽地有的动静。
那朵池水中心的莲花开了,花瓣舒展,灵气四溢,是死气沉沉的木叶园内唯一的美好。
让那朵莲花开放的正是盘古之心的灵气。
那朵莲花里装的正是本神女残存的一丢丢荒魂。
看来我确是没做多少孽,盘古之心不光没把木叶园淹成炭渣,反而凝回了我的这一丢丢荒魂。盘古老头还是十分通情达理的。
辛羽沉思片刻,一抬手,莲花飞落手中。莲子散着微微清光,正是她想要的生命之力,顿时她倍感悲喜交加。
喜,魔界有救;悲,就这么?
当然有限利用要最大化,正如种子能发芽结果,我便是这么一颗种子,被种入她腹中,借魔神之力渐渐魔化。
就这么,我成了辛羽的第三个孩子。
她依然如之前那般忧心国事,只在每天日出时,会坐在大殿的石阶上,看太阳透过云彩的光,抚摸着腹,时不时要魔怔地唤出一声“璟儿”。
可到底,我是木叶神女阿湄,不是她和姜煜的璟儿。
况且我只剩一丝残存的魂魄,还是最难以利用的荒魂。这次她平安地怀了我好几年,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后来她终于想出个办法,以魔化的梭罗树为引,在人界吸纳人的生命,以补充和转化为我的生命之力。这就是后来令仙门深恶痛绝的魔树。
或许这样太过残忍,可为了魔界,她别无他法。
有神界前车之鉴,辛羽不敢弄得太大规模,十天半个月才吸一条人命,并将那人魂魄好生送入鬼界,求个来生好胎,算是积阴德。
十天半个月过得何其快,十年又过得何其慢。等到临盆,已过百年。一干女医忙里忙外、匆匆来去,始终陪在她身边的唯有婉儿。她痛得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模糊中唤出一声“阿煜”,刹那间她泪光盈目,连身边婉儿的话也带上几分哭腔:“君上,奴婢在这陪您,您千万别睡过去,千万别睡过去。”
她紧紧握住婉儿的手,死死咬牙,再没喊出一声疼,泪水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止过。
这个孩子,到底是生下来了。
明知道,生下来的只是个拯救魔界用的祭品,可当她从昏迷中醒转,看到枕边襁褓中的孩子对她咯咯发笑,心却在这一瞬间柔软下来。
她在婉儿的搀扶下撑坐起虚弱无力的身子,将那孩子揽在怀里,指尖在孩子的额头上细细爱抚。
这个孩子叫姜湄,是魔界的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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