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努力浮出笑容,试图让我不要担心,可那个笑却再也浮不出来。他的腿软了些,身体便直直倒进我的怀里。
“遥夜!”
唤不醒他。
我觉到手心湿润,定神一看,竟也全都是血。
他只是个仙,只身力战十几个魔军已了不得,受重伤是八成可能的事。可彼时我不懂多少术法,更不会斗法,总以为遥夜是很厉害的,只要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现在连他也受伤昏过去了,我不知该怎么办,扶抱着他在空中乱飞了许久。最终灵明一个清醒,才直奔神树。
神树在神界至深之地,直贯天地,以无穷无尽的神力支撑整个神界。若神界沦陷,这里就是最后沦陷的地方。
我将遥夜扶到树下,心地让他靠着树干坐下来。神树有灵愈之力,我看到他身上的血没有再流,才略略松了口气。
不知道这次神魔之战打成了什么样,神树周围,竟没有一个仙侍可以帮忙。
我接来神树的露水,又四处寻觅有没有别的仙药草,一切准备完毕了,将仙药草捣碎,和着我的一些灵力为他擦拭伤口。那些伤口没有伤及要害,也不甚深,就是有些多,还散着阵阵魔气。
我不敢用全部灵力,那样会大大加速灵力流逝,还很可能引来追兵察觉。况且就这样,应该已足够了。
夜色到来,只留死水一般的沉寂,连蝉鸣也没有一丝一毫。
遥夜没有危险,只是睡着了,可也没有醒过来。
第一次一个人做这么多事,又飞了那么远的路,我累得厉害,靠着他的肩膀坐下。
可这一次,他不会对我笑、也不会宠溺地喊我了。
“遥夜……”我揽住他的手臂,瑟瑟发抖,“你醒过来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遥夜……”
他还是没有动,呼吸均匀却微弱。
我鼻尖一酸,紧紧蜷起身子:“遥夜,你睡着了,我怎么办?你不话了,我该怎么办?……”
记得那个时候,我手足无措,孤零零地仰着头,看了许久的星星。
看着看着有时眼眶湿润,可一想到遥夜还没有醒过来,我只能自己坚强,就又把眼泪全部咽回去。
更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晨,空中没有云彩,昴日星君的阳光漏过神树叶缝,斑驳地落下来,璀璨炫目。
好像有哪里空落落的,我一个机灵坐起,身边已没有了遥夜。我急得四下张望,才发觉有个墨蓝的身影,原来一直立在我另一边身侧,寸步未离。
如寻常时候一样,他向我半跪下来:“殿下。”
昨晚我求了许久而不得的呼唤,这时忽然在耳畔响起。如同在梦的黑暗里,突然间同阳光一起落下灼灼芳华里的一丝希望,飘渺幸福得令人落泪。
我静静地、呆呆地看着他,看了许久,心翼翼地看清他如旧的眉眼,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殿下。”
我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泪眼朦胧中觉到他向前俯下身,来拭我的脸:“仙无事,木叶园和神界都无事。殿下很坚强,之前都没有哭,现在也莫哭了。”
我止不住地抹眼泪:“可、可是你晕过去的时候,我怎么哭你都看不到的啊!”
他微微一怔,眸中有些柔和、有些心疼,伸手轻拍我的肩膀。
“殿下若哭得花了脸,神就只能找人间的糖葫芦来哄殿下了。”轻佻优雅的声音自不远的前方响起,带着几分笑意。
那时我只顾着遥夜,竟没注意到,晗幽就在旁边立着。他已是神将,平日只束白尾玉簪的发尽数用玉冠束起,白袍换成了甲胄,手里握着的也不是折扇,而是一柄锋利长剑。
我惊得忘了哭:“晗幽……?”
“魔界已暂时退兵,那些内应拷问后吐出了不少东西,现在也已扔下了诛仙台。”晗幽正经道,“神救驾来迟,殿下不会怪我吧?”
“我当然不怪你!”我摇手道,“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晗幽目光在遥夜身上略略一停,答道:“木叶园莲池中有朵通灵识的莲花,能探觉出他的气息在何处。”
那朵不识好歹的玩意,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我有些感激。
不久,我那一干侍人侍女赶到,把遥夜晾到一边去,将我迎回了木叶园。
连着七八日,天杀老爹都待在木叶园时刻陪伴,时不时搂着我,眼泪鼻涕哭成一团,痛诉魔族如何可恶、我如何可怜、他又如何对不起我。
他过去心怀抱负,把尚在襁褓的我抛在脑后;后来他当了天帝,我成了个短命的,才知反过来珍惜。我虽理解他的难处,但怕是一直到魂飞魄散,我都难以真正原谅他。
是以比起天杀老爹,我那时更想黏着遥夜。
七八天后,老爹打道回府,我终于能得空去寻遥夜。可木叶园里,到处都没有他。问侍人,也无人知道。
三天后,天杀老爹的旨意传遍整个神界。
仙人遥夜,护驾木叶神女有功,封为上仙。
莲灵沐月,协助护驾,封仙。
上仙在神界算不得什么高位,上仙之上还有仙宗、仙君、仙帝,再之上才是下神、上神之类。但自上仙起,就必须自开府邸,并且参与神魔之战。
——他要离开,参战。
我不明白天杀老爹为何要这样做,想去质问,但木叶园里多了不少天兵把守,是神魔战事尚未平息,为了我的安全,奉老爹之命,我暂时不能离开木叶园。又过几天,老爹居然新送了一批侍人来,无一例外全是新仙飞升,个个眉清目秀弱冠年华、三世修道**尽去。甚至有的比遥夜还会话些。
我没有心思理会这些新仙,第一次见面就全部分配下去,各司其职,别来烦我。
日子恢复了遥夜来之前的寂寥,这一次,连一封信都寄不出,外面的战况我更无从得知。渐渐地思念遥夜成疾,但我却不是个想思念得一病不起的,便寻一天移步莲池去睹景思情,聊以解闷。
涉足莲池,云霭依旧,可总是少了些什么。我这才想起,那朵以前不识好歹、后来又救过我和遥夜的玩意,似乎封了个仙。
扫视一圈,果真在重重雾霭后瞅到个粉影。
我直接唤道:“是沐月么?”
那个粉影动了动,起身,快步赶过来,朝我行跪拜大礼:“仙沐月,拜见神女殿下。”
虽然她垂着头,可从这个声音、这个柔柔弱弱的身子看来,她的确就是几千年后的那个,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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