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在那边如火如荼地围攻重庆,我则在这边坐守夔州休养生息,十分惬意地一边观战,一边远程处理武汉政务。顶点 23S.更新最快此时左宗棠正在我身旁形影不离地汇报着工作,左已经完成了太平湘军两个军的重新整编,他的楚军旧将王德榜和刘典也从福建前来投奔,一时间改头换面的左宗棠再次声名鹊起。
我当即指令授予王、刘二人军职,并安排他们到武汉驻扎由林启荣和唐廷枢负责提供军械。左宗棠闻讯十分感动,想不到我会如此信任他们。
午后,伴随着隆隆轰鸣声,江岸滩头人声鼎沸,一艘十分眼熟的黑色涂漆的蒸汽轮船正缓缓向夔州靠近,我也闻讯来到江边,仔细打量一番后恍然想起,这不就是呤唎的“飞而复来”号吗?这艘船是呤唎从上海夺来送给我的,后来我又把它回赠给呤唎方便他代步。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呤唎就和十几个外国人乘小船来到岸边,此时我心情激动,再见呤唎我们犹如久别重逢的知己,一见面便拥抱在了一起。
“呤唎兄弟,玛丽她现在可好?”我开口问道。呤唎之前一直在上海照顾他受伤的未婚妻。
“托殿下的福,玛丽她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行动自如,医生说还要休息几个月。”呤唎答道。
“老兄,你不去陪她,大老远跑到本王这里岂不是擅离职守?”我笑着说道。
呤唎微微一笑,凑到我身边低声道:“城王殿下,我此次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说罢我们进入了府衙,呤唎把身旁一个叫查克的美国人介绍给了我,这个身着燕尾装头戴高礼帽的黄头发美国人可不简单,他是行政院的高级顾问,容闳的私人代表。
“哦?容院长的代表?”听到这里我忽然来了兴趣。说实话自容闳主政南京之后我几乎就没有再过问过中央事务,总是感觉容闳毕竟是一介留学生,在太平军中威望一般也没有任何势力,没想到这个容闳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图虚名,他还真想搞出什么名堂。
握手之后,查克开口道:“容先生已经颁发行政令,计划开通沪宁汉电报专线,在三地设立试点电报厅。城王殿下,武汉您说的算,所以特来征询您的意见。”
听到他们的计划后我浑身一震,其实我早有设立电报局的想法以增强“中军统”情报局的威力,但苦于联系不到这方面的行家,没曾想容闳这小子居然还真能付诸实践。我当即表示赞成这一想法,呤唎和查克都有些意外,在他们印象里中国人向来抵制这类新事物,呤唎为此专程从上海驾船而来进行游说。
呤唎已经准备了一大堆开通电报的好处,现在他一个字也不用说了。
接下来查克又将具体实施方案和我大致讲解了一下,包括如何进行勘察并安排铺设施工,如何租用敷缆船在水下作业等。技术上的东西我听得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我明白,容闳希望武汉方面能承担此次工程的费用。
查克呈上容闳的亲笔信,看过之后我心生一丝悲凉,南京政府财政拮据,容闳和他主持的天京行政院只能勉力而为。尽管他比他的前任洪仁玕更为激进,上任伊始便大力发展洋务,组建了立法院和督察院,开办了天京大学并成立了官办银行。但一个残酷的现实是,他的天京政府没有任何税收收入,各路太平军军阀正忙着在各地争夺地盘,来自所谓“中央”的号令也基本没有任何效力。
“也真是难为容先生了。”我不禁摇头说道。容闳的理想主义让我多少有些吃惊,但我现在的财力却并不理想,属地的商改投入很多还未见成效,武汉的轮船局和铁厂也是上个月才开始盈利,恰巧现在左宗棠的新编湘军又要花掉大笔现钱。真的有必要为一条暂时可能起不到作用的电报工程买单吗?
这一晚,我陷入了纠结,彻夜难眠。
鉴于官办电报工程终究是有利无害为己所用,最终我还是下决心出资创办。很快我就签署了相关的公文让查克回复容闳。同时我又派人联络主持城王银行的俞仲柳和主持商税改革的席正甫,让他二人给出意见和具体的实施方案。
而后我派安德森负责送查克返程,而呤唎和“飞而复来”号轮船我则想留在身边,让他们和我一起完成此次四川之行。呤唎对此并不排斥,他从未到过四川,所以也就同意等和石达开的会面结束后再回去照顾玛丽。
几天之后,两位财务大臣俞仲柳和席正甫同时给出答复,俞仲柳表示建设电报局的费用城王银行足以全额承担,不过他还是建议我同时在上海、安庆和武汉三地发放公债债券以缓解筹资压力。而席正甫则提议对外借债,让洋人出钱继而博得列强支持。我思考再三后认为对外借债固然可取,但电报事业不宜外包,便采纳了俞仲柳的提议。
十几天一晃而过,南方的重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石达开也不再派人与我联络。不过刘继盛麾下的“中军统”还是将最新消息源源不断地送来。据悉翼殿围攻重庆如今已发展成艰难的攻坚战。
重庆又名“山城”,地势起伏呈阶梯状,山江交汇,易守难攻。重庆自古即为川东商业重镇,扼守川江要道,作为日后民国的陪都和共和国的直辖市,重庆的战略意义是十分突出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石达开所部携大胜之势横扫川东,却偏偏在重庆碰了钉子。
情报显示,困守重庆的有提督黄淳熙、知府何坤有等,尽管四川总督骆秉章早早在成都投降,但这些掌握地方势力的顽固派却拒绝和太平军合作,他们龟缩进重镇重庆继续同石达开周旋。石达开则采取攻抚结合的策略,一边命令部下三面加紧攻城,一边不断向城内官民发动劝降攻势。
“殿下,小弟有话想对您说。”王闿运神神秘秘地来到我身边,低声道。
我把他请进后院,王闿运道:“殿下,重庆战局焦灼,攻守全都陷入僵局,这正是天赐良机啊!”
“哦?此话怎讲?”
“殿下,您现在只需一路大军逆江而上,便可一举将他们全都荡平。”王闿运说道。
我一愣,问道:“壬秋先生的意思是……”
王闿运不等我说完,即开口道:“城王殿下,您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正是将石达开和重庆一举拿下的最好时机。”
说实话,我本人对重镇重庆也是垂涎已久,只是如今石达开志在必得,而我和他名义上终归是同僚,现在动手难免背负“同室操戈”的骂名。我仔细想了一番后,开口道:“壬秋先生,此事事关重大,本王要谨慎考虑。”
王闿运见我回绝,连连叹气,道:“城王殿下,对方两败俱伤您却不出手,这是坐失良机啊!”
王闿运向来大胆敢谋,而此时我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又过了数天之后上游传来可靠消息,有清军内应打开了朝天门,石达开所部连夜架设浮桥攻入重庆。黄淳熙、何坤有等率部组织巷战,最终悉数被歼。
石达开本人于次日入城,他对参与顽抗的清军进行了彻底报复,守城清军俘虏被斩万余人,情报上描述称“斩首成堆”。此外,翼殿又对城内的各豪绅富族进行了大清算,一日之内大户人家被抄者不下数十,“痛哭哀号声不绝于市”。毫无疑问,石的强硬手腕顿时让全城骇然。
至此我开始慢慢意识到,石达开是一个令人忌惮的对手,也许王闿运的建议是对的。
重庆城破第三天,石达开的使者来到夔州,耀武扬威一般向我宣布四川全局已定,翼王将坐镇重庆与我会晤。石达开同时提出准许我最多可带三千人入渝。石达开对我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势,似乎我们此次重庆会面是他召见我。
“岂有此理,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姓石的不过赢了几仗而已,凭什么对咱们指手画脚!”刘铭传闻讯大怒。
王闿运也说:“殿下,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石盘踞重庆,部众已达五万余,您带三千人去和他会面可就是羊入虎口啊,万万不能前去。”
此时我也犯难了,石达开已经占据了重庆,四川全境除夔州以外尽数被其控制,石达开目前已是不折不扣的“四川王”了。
出乎意料的是,刘继盛开口道:“殿下,属下以为,重庆会面您可以一去。”
“哦?刘宰辅何以见得?”难以想象一向谨慎的刘继盛这回居然赞成我去。
刘继盛道:“其一,翼殿在重庆立足未稳,若是他们有异心就将冒天下之大不韪。其二,翼殿控制整个川蜀已与我们两湖属地相连,殿下此番没有不应邀之理。其三,属下已派人调查过,重庆水路发达,而翼殿部下装备简陋,到时就算真的有变,殿下您带领三千洋枪部下未必会吃亏,而有赖、刘二位将军驻军上游,翼殿人马将不是对手。”
赵烈文也表态认为我应当接受邀请亲自前去重庆以彰显我的气度,他们料定石达开不能把我怎样。
就在我还犹豫不决之际,彭玉麟忽然前来上报称已派人探明了前去重庆的川江水路,到时我可乘坐轮船直接开赴重庆。
思索再三后,我决定豁出去了,亲率三千人奔赴重庆面见我的老上司——石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