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笔思考良久,英王陈玉成目前正在湖北郧阳一带驻扎,与鲍超的湘军、多隆阿的黑龙江骑兵团在鄂北成三足鼎立之势。顶点 23S.更新最快这三个人僵持在一起有一个多月了,谁也不敢动谁。所以我这次要亲笔书信给陈玉成,让他立即率部撤回皖北,把鄂北留给多、鲍二人去争斗。
信件发出去后,我长舒了一口气,料定陈玉成十有**会听从我的指挥,毕竟皖北是他的大本营,他用一年的时间去征西北,结果连西安城的城墙都不曾靠近,部队上下更是因为长期缺粮而闹得士气低落,转战回安徽已是他唯一的选择。而对我而言,有了陈玉成主持江北,无形中为我和北方清军间树立起了一道屏障,以此为战略缓冲能够保证我可以暂时不顾虑北边,专注用兵西南。
次日一早,张宗禹登门求见,我知道他一定是为了北上用兵的事,虽然不愿意相见但作为城王我不得不与他面对面说清楚。
“卑职张宗禹,叩见太平天国城王千岁殿下,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大堂之上,张宗禹恭敬地下跪行礼。
“张宗禹,”我率先开口道,“本王想了一晚上,决定封你为太平天国石天燕,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本王干吧!”说罢我一挥手,一旁的侍从端上了预先打制好的燕爵令牌和印章。
张宗禹瞧了瞧令牌和印章,大笑道:“哈哈,承蒙殿下厚爱,贵国的官爵赏赐小弟我向来不慕,兄弟我此来只求殿下出兵北上,殿下您不必多礼于我。”
“张宗禹!”一旁的刘继盛看不下去了,高声道,“你这什么态度,你们捻军首领张大帅尚且接受我天国册封的沃王,你……”
我摆摆手制止了刘继盛,然后亲自走到张宗禹面前,将令牌递到他手里,道:“我天国与捻军兄弟协同抗清,早就不分彼此了,如今捻军有难,天国的弟兄们自然不会坐视不顾。本王知道张兄弟义薄云天,但凡事都是有规矩的,张兄弟不接受本王的封爵,怕是以后难以在我天国中立足行事,到时候又如何能共灭清妖?”
胡乱地说了一通还真就唬住了张宗禹,他收下了令牌,算是接受封爵。拜谢之后,他又问道:“既然如此,那殿下您打算如何对付北方的清妖势力?”
“嗯……这个嘛……”我摸摸脑袋,心里根本就没有北上的意思,所以嘴里也支支吾吾地想着随便敷衍他一下。
“城王殿下的意思是,当务之急不便北上与清妖主力决战,”就在这时赵烈文扇着扇子从后堂走了进来,说道,“临清一战捻军虽受重创,但纵横中原十几年不可能一仗即灭,所以眼下必须立即收拾北方的残部,重新汇聚成一股力量,否则根本不可能给沃王报仇。”
我、刘继盛还有张宗禹全都愣在那里,赵烈文的一番话算是给我解围来了,只听他继续道:“沃王虽死,但捻军大旗不能因此而倒,我们应当寻找沃王的子嗣以继其位,重整捻军旧部。张宗禹,殿下封你为天燕,就是让你负责先集合旧部,传沃王的后续。”
赵烈文说得还真是有理有据,张宗禹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回……回殿下,叔父一族几乎都在临清以北的西台被僧王杀害了,目前属下只知叔父尚有一子在安徽老家,名为张禹爵,排行老五,人称‘张五孩’。”
“很好,”我顺势吩咐道,“本王命你立即启程北上去皖北,迎回张禹爵,由他袭位幼沃王。本王在安庆的部下叶芸来,在庐州的部下吴如孝都会全力帮助你的。”
“这……”张宗禹一脸茫然,他思索良久才又开口道:“敢问殿下您这次打算给属下多少人手深入皖北?”
我根本没有打算派人给他,此时也不知如何作答,赵烈文开口道:“幼沃王流落民间,岂能大张旗鼓地去迎接?殿下此次只派你一人去即可,你的发饰和口音对这次任务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这个赵烈文还真是机灵,在他的几番解释之后张宗禹还真的信服了,只见他踌躇满志地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城王殿下您就放心吧,小弟保证完成任务,定将陷落在北边的捻军弟兄系数接回来。”
张宗禹转身告退,我也就此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到底是捻军的人,想要立即为我所用还真不太容易,先这么打发他倒也说得过去。
这时,刘继盛手下的情报人员递上了最新线报,只见刘继盛观之色变,我和赵烈文立即接过来一瞧,也顿时惊诧无比。最新的情报显示,西边的石达开还真不老实,他全取了四川之后立即分兵两路南下入贵,一路由他的部将石镇吉率领攻占了正安、绥阳和遵义,另一路则由赖裕新统率先后拿下了婺川、德江和印江。翼殿大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大败贵州境内的清军,已经强势占领了贵北的两座府城和十几个县城,其四川地盘更加稳固了。
刘继盛道:“翼王殿下席卷西南,区区贵州岂是对手,据属下估计,无论是清妖的伪知府曾壁光还是当地的苗民首领张秀眉,很快都会被翼殿大军所消灭了。”
“依我看不会,”赵烈文道,“石达开既有天府四川,没有必要再去贵州滋事,殿下您观其进兵路线,两路人马顺江而下,避开了贵州清军和义军的集结处,只是占据了最北边与四川接壤的两个府,其目的是以攻为守,从南部拱卫川蜀,同时向贵州的敌军示威。所以晚生认为翼王殿下此次只是点到为止,不会深入贵州。”
我点点头,道:“惠甫分析得很对,翼王这是要重点经营四川的迹象,所以才会先派兵稳固周边。”
刘继盛道:“如果翼殿不向南发展,那岂不是要向……”他的话没完全说出口。石达开已经控制了川蜀,我们俩现在是不折不扣的邻居了,彼此挨着。
赵烈文摇摇头道:“石达开是狼,殿下则是虎,两边都不可能一口吞下彼此,因而他就不可能贸然和您动手。况且其在四川立足不稳,许多地方势力诸如多地的土司、土匪尚未完全归顺。殿下您打湖南时尚且与新湘军在湘西纠缠了那么久,因而石达开入蜀必定会首先稳定内部。”
我很赞成赵烈文,但心里明白即便是虎狼对峙,四川都是我一统天下所必须拿下的,因而我立即命令道:“刘宰辅,本王命你的‘中军统’增加在四川的部署,加派细作入川活动,马上给我在成都建立联络站,本王现在要保证来自四川方面的消息畅通。”说罢我又下发了拨钱给刘继盛的文书,刘继盛也深知此事事关重大,连连点头遵命。
一旦石达开出川东征,陈开向北发展,李鸿章、僧格林沁和荣禄大军南下,加上李秀成、李世贤兄弟挥兵西进,我就被彻底包饺子,死无葬身之地了。难道现代人终究斗不过当时人?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一旁的惠蓉一边擦拭着我满是汗珠的额头,一边小心翼翼地细声道:“殿下,您还在操劳白天的政事?”
张乐行覆没、清军三股势力成形以及石达开在四川坐大这三件事深刻地困扰着我,一连几日都无法睡安稳,始终感觉自己打败湘军控制两湖简直是坐进了四战之地,随时都有可能被周围的任何势力所侵犯。再看如今中国的形势,这几年让我搅合得已经完全没了历史的模样,穿越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无所依靠。过往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放手干的想法没了,患得患失的情绪充斥着整个身心。
“唉,做了个噩梦。”我尴尬地朝她笑笑,缓缓坐起身来,道:“还好不是真的,要不你的殿下我可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惠蓉撅起嘴角,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道:“殿下再吓唬臣妾,臣妾就不理你了。”
我一把抓起惠蓉的胳膊,心想自己也有日子没和她亲热了,好歹也算法定夫妻,于是我不宣而战,直接将她的褐色睡衣顺势褪下。惠蓉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轻柔地在我面前躺下。
快乐的时光终究短暂,欢乐之后,我不禁心生悲凉,忽然开口道:“对了惠蓉,本王不在这些日子,那个疯婆娘还好吗?”
“殿下您是说洪宣娇妹妹吧,”惠蓉依靠在我怀里低声道,“其实臣妾觉得她挺可怜的,她那天和您置气后好几天都没说话,经常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哭泣。殿下,这个女子确实可怜,您就不要再为难她了吧。”
“本王为难她?”我不高兴地道,“这个疯婆娘当初可害得本王差点出不了天京,本王现在让她好好反思反思也不过分。”我心想洪宣娇还真是会装可怜,但对于她我可是不会再报什么幻想了,留着不杀就不错了。
第二天一早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本来是打算去看看关押软禁着的洪宣娇的,但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想耀武扬威地挑逗还是虚情假意地慰问,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吧。于是我穿戴好后直接去后院书房处理政务了,无精打采地了几篇公文后,江北守将林彩新的文书让我打起了精神。他报告说英法的使团已经到了汉口,他们拿着刚刚逼迫清政府签订的《北京条约》,飞扬跋扈地宣称要建立“法定租界”。
守军将领林彩新虽然看不惯,但面临国际争端不敢擅自行事,而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我,这种丧权辱国之事确实让人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