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驿馆里坐立难安,其实之前早就想过要废黜洪秀全,但想着容易要想实施却并不容易,洪秀全再怎么也是太平天国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在这个“忠君”的封建思想占统治地位的时代如果公然否定洪天王无疑会对整个太平天国运动的根基和人心造成极大的影响。
思索了半天我并没有马上响应刘继盛,而是开口问呤唎道:“呤唎先生,这件事情您怎么看?”
“殿下,如果这太平天国能由您来主政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呤唎缓缓开口道。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我急不可耐地,“呤唎先生,在你们国家,如果首相和国王发生了矛盾,会如何处理?”
“哈,殿下您的意思我明白。”呤唎笑着道,“可是在我们大英帝国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因为王室根本不参与政治。”
“是的,这叫‘政教分离’。”玛丽补充道,“只要这种政教分离的体制不改,殿下您就会受制于天王陛下的……”玛丽也是快人快语,呤唎赶紧拉了她一下,生怕她再出些什么过火的话。
我头表示赞同,低声自言自语道:“可我天国最初就是由‘拜上帝教’发展而来的,现在又该如何摆脱呢?”
“殿下,”刘继盛道,“属下以为,咱们要想实现这一目标,最好的方法还就是让陛下自己放弃权力。”
“嗯,可是天王陛下他肯主动放权?我看这事没那么容易,得叫干王来一起商议一下。”我微微一笑道。我想了半天,觉得要想彻底断了洪秀全“复辟”的念头,还是得请他洪家人来参与。
于是我派人联络洪仁玕和黄文英晚上到驿馆来召开秘密会议,由于这次会面要商讨的是最为敏感的“废立”问题,所以不敢公开,只得把它放到晚上来进行了。
夜幕落下许久后,洪、黄二人却迟迟没有现身,我伫立在驿馆门口,焦急地望着空旷的街道。就在这时,一轿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朝着这边抬了过来,应该是干王洪仁玕,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十分不解,明明是暗中会面,为何他却如此大张旗鼓。
轿子在驿馆门口停下了,出人意料的是从上面下来的不是洪仁玕,而是一个身着朴素的女子,伴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用,这便是洪宣娇。只不过这次她并没有打扮得那么艳丽,身穿一袭没有图案的罗裙,头发也用一根银簪简单地盘了起来,并没有过多装饰,这与她之前给我那种珠光宝气翠绕珠围的印象大相径庭。尽管如此,她身上透着的那种独特气质依然无可比拟。
我心里一颤,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出现了,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觉间洪宣娇已经迈着轻巧的步子来到了我的面前,她面带微笑,双手相扣行礼道:“女子拜见城王千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王娘何必多礼?”我赶紧道,“不知西王娘深夜造访有何……”
“城王殿下,我知道您今晚约了干王和黄宣承,不过他们怕是来不了。”洪宣娇打断我,笑着道。
“为什么?”
“行政院明早有会议。”洪宣娇轻描淡写地道。然而我的心里却陡然紧张起来,本来我是派人秘密通知洪仁玕和黄文英会面的,洪宣娇怎么会知道?而洪、黄那边却一音讯也没有。
但我刚要开口问她,她却先道:“瑞城哥,咱们有半年没见了吧?多亏你上次的命令,有和在这半年里得到了不少锻炼,已经能够看明白奏章了。”她指的是她的儿子幼西王萧有和,我之前恢复了他“幼西王”的爵位并许诺将来传其权力,不过那些都是敷衍和安抚洪宣娇母子俩罢了,没想到她们还当真了,竟然开始着手准备掌权了。
看着满脸期待的洪宣娇,我真是欲哭无泪,摆摆手对她道:“西王娘真是辛苦了,西王还需您多加教导,他可是咱们天国大业未来的接班人啊。”我看着她的眼睛,话锋一转,道:“不过目前有和他还太,本王看还是再过个十年八年等他成人了再参与政事也不迟。”
“十年八年是不是太久了?”洪宣娇嘴巴一撅,非常不高兴,不过她很快又露出了一丝笑容,低声道:“城王殿下,您有什么事非要大晚上和干王他们?依我看不会是啥好事吧?”
眼见洪宣娇已经猜出几分,我浑身都不自在了,愣了一下后反问道:“娘娘这么晚来找本王,也不会有啥好事吧?”
“嘻……”洪宣娇被我这么一反而笑了出来,她笑着道:“城王殿下大驾回京,还不让做妹妹的拜访拜访?不过妹确实是有事情想和您商量商量。”罢洪宣娇的表情骤变,由之前的喜笑颜开忽然变得面容严肃铁青,她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旁不远处我的“保镖”周国贤一眼。
我明白她的意思,挥挥手让周国贤先退下了,待到四下无人,我便开口道:“西王娘,有什么话您就直吧。”
洪宣娇开口道:“殿下,您这次回京为的是王兄提出的‘上帝天国’一事吧,王兄执意要改国号,你们都不同意,又担心他事后报复。”洪宣娇句句切中要,我头,心想其实我是怕洪仁玕他们担心报复,至于我自己,洪秀全若是重新掌权我是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殿下,如果没猜错,你们想要对王兄动手了是吧。”洪宣娇继续低声道。
“西王娘,这可不能乱啊,弑君犯上那可是大逆不道……”我赶紧摆摆手道。
“得了吧!”洪宣娇打断我道,“殿下,这犯上之事您已经做了一回了,一年多以前你们搞什么兵变立宪把王兄的权力剥夺,这不已经是叛逆之举?”
“西王娘,您到底要什么?”我警惕地问道。
“殿下,王兄的固执您也是知道的,这次他下了决心不妥协,像上次那样一纸文书解决问题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你们硬要动手必背上‘犯上叛逆’的骂名。事已至此,妹妹我有个办法能让您即能维持名望,又能牢牢限制住王兄。”洪宣娇道。
“哦?悉听高见。”
洪宣娇继续道:“为了帮助殿下,妹愿以‘天父下凡’指示天王退位,由幼天王即位,由您和幼西王、干王辅政,到时候王兄他就只能乖乖退居二线,再也无法插手政事了。”
我心里顿时大惊。“天父下凡”是早年东王杨秀清玩过的把戏,杨秀清也借此得以掌控拜上帝教乃至太平天国的最高权力,只要他一口吐白沫进入到“天神附体”的阶段,就连洪秀全都得朝他下跪听从指示。太平军中还有一个会“下凡”的是洪宣娇的丈夫也就是西王萧朝贵,他玩得是“天兄附体”,与“天父下凡”是异曲同工。也许是因为嫉妒这种“跳大神”的把戏所带来的特权,早年洪宣娇也玩过一把“下凡”的把戏想要做个“女神仙”,结果杨秀清不吃那一套根本不予承认,反以“无故逞高张”、“乱言”等罪名将她打了几十板子。
随着萧、杨的先后去世,太平天国上下对这种把戏早就失去了兴趣,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洪宣娇又提出要“下凡”估计不但是想过她当年没过的瘾,还想借此直接操控太平天国大权,这个满是心机的女人真是机关算尽啊!不过“天父下凡”毕竟是出戏,有演员更得有观众,所以她需要我来给予承认。我岂会让她得逞?
“娘娘您真是太会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玩‘下凡’,您不知道被神灵附体的人可都活不长吗?”我笑着对她道。杨秀清和萧朝贵可都是青壮之年就命丧黄泉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洪宣娇有些生气了,不高兴地大声对我道,“殿下,妹这可都是为您着想,您怎么还不领情?”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不劳娘娘费心了,天色不早了,娘娘打算在这里留宿一宿陪本王吗?”我坏笑着对她道。
“哼,瑞城兄,你会后悔的,王兄他不会饶过你的!”洪宣娇生气道,罢拂袖而去。
洪宣娇走后,刘继盛和呤唎赶紧跑了出来问我情况,我摇摇头道:“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了,唉,今天也真是邪了门了。”
“西王娘在这个节骨眼上造访事有蹊跷,殿下您不得不防。”刘继盛道。
“嗯。”我头道,“刘宰辅,你带着弟兄们去给本王调查一下为什么洪宣娇会知道本王的安排。”刘继盛拱手遵命。
“对了殿下,您想好怎么对付天王陛下了吗?”呤唎开口问道。
“本王已经想好了,”我笑着道,“西王娘也算提醒了本王,陛下现在年事已高,咱们可以逼他传位给幼天王,这样就断了他以后重掌大权之路,而那幼天王不过是个毛孩子而已,我们可以把‘君主立宪’的思想慢慢灌输给他。”
“有道理,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不会引起大的冲突。”刘继盛道。
“对,不流血的‘光荣革命’。”呤唎也赞同道。
第二天一早,我骑马来到天王府外,身着一声整齐的礼服,腰别短枪,一手握着金色宝剑,一手端着诏书。此次觐见天王的目的只有一个:仗剑逼他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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