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化邦哭了一阵,突然抓起银枪跳了起来,周围的太平军战士见状都抄起兵器但不敢靠近;只见任化邦已是怒目圆睁,他忿恨地环顾了一圈,眼睛里好似要喷出火一样,之后缓缓开口道:“苗贼在哪里?”
“这里没有姓苗的,只有我们城王殿下!”刘铭传大声道。
“城王……你们是城王的人?”任化邦的表情有所缓和,他抬头瞧了瞧苗家圩四周插着的“城殿”军旗,便把手中的银枪慢慢又放下了。
我忽然想起之前任庄的庄主任坤曾经过他最的那个侄子好多年前参加了捻军,不会就是这个任化邦吧?我上前一大步来到任化邦的面前道:“本王就是太平天国城王冯瑞城,是任庄主生前的朋友,任庄主被苗贼谋害,本王已率部攻破这苗家圩为任庄主报了仇;不知这位好汉和任庄主是何关系?”
任化邦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的装束,终于露出了信任的目光,刷的一声突然单膝跪地拱手道:“久闻城王殿下英雄豪杰,弟乃是蓝旗旗主、蒙城任庄的任化邦,任庄主是我叔父,那三位是我三个堂兄,我们任庄久仰殿下早想与您并肩作战,可惜不料中了苗贼毒计,殿下您替我任庄做主打破苗家圩,请受化邦一拜!”
“任兄弟快快请起,你们任庄才真的是有情有义,在寿州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是本王请你们任庄到寿州结果导致你的叔父兄长被苗贼杀害,本王至今还惭愧呢!”我道。
任化邦站起来摆摆手道:“殿下您不必自责,我任庄占据蒙城多年,那苗贼早就想对付我们了,就是您不来他也迟早会动手;不知殿下您此番攻破苗家圩是否抓到苗贼?”任化邦一边问一边把目光投向庭院内的那群苗家圩俘虏。
“苗贼不在这里,据他的人他本人现在在蒙城。”我道。
听完我的话任化邦立即握紧了拳头,道:“那就不劳殿下您费心了,我任化邦亲自领着兄弟们回北边蒙城老家收拾他!”我看了看跟随他来的那二十几个骑士,他们此时都在圩寨门外等着。
“任兄弟你是从颍州赶来的吧?看你们没少跑路,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道。
任化邦想了一下,头道:“多谢殿下,正好兄弟们走了大半天也渴了,我们就稍歇一会儿再继续北上找苗贼报仇。”
于是我把任化邦和他那二十几个兄弟请进了苗沛霖的“中和殿”,一路上我的脑海里都回荡着任化邦与刘铭传大战的场面,任化邦那潇洒高超的武艺让人印象深刻,“西楚霸王”的名号在他身上是名副其实,武功、技艺和骑术甚至比刘铭传还要高一筹这实在罕见;我知道他是一员难得的骑将,心里开始盘算着如何把他收到麾下。
让部下在大殿内摆下几桌酒菜招待任化邦和他的一众弟兄,席间我见任化邦一直紧锁眉头,便举杯笑着对他道:“任兄弟可真是少年英雄啊,听你五年前就参加捻军反清了?”
任化邦道:“是,弟十七岁时沃王殿下的队伍经过蒙城檀城集时我便别了家人领着弟弟投军反清,先后隶属‘龚瞎子’的白旗和‘韩老万’的蓝旗,唉,一转眼五年过去了,虽然现在当上了蓝旗旗主,可我的伯父、叔父和兄弟们也全都不在了。”在场众人听了无不摇头叹气,还好我事先研究过,知道他的“龚瞎子”和“韩老万”是捻军领袖龚德树和韩奇峰。
任化邦的经历倒也算传奇,但他现在是捻军的大将,一旗旗主,要将他收到麾下应该算是挖张乐行的墙角,这并不容易,就在我思索着如何开口时,刘继盛突然进来到我跟前低声对我道:“殿下,北边有最新消息,是关于苗沛霖的,您是要现在听还是一会儿?”
“现在吧。”我道,“刘宰辅大声吧,在场的任庄的兄弟们都不是外人。”
刘继盛头,开口道:“就在今天,苗沛霖在蒙城涉台为咸丰妖头缟素发丧,称‘天下自此无主当自求全’,而后他昭告天下自封‘河北天顺王’宣布建立‘天顺国’,又封苗景开、苗景和、李万春、王金魁、张士端、金如霖、朱鑫、潘垲等十七个心腹为侯爵,然后宣布要在寿州、蒙城、颍州、宿州、灵壁、怀远、阜阳、颍上、霍丘、光州、固始、新蔡、息县这十三地建立苗家圩分寨进行收税征丁。”
“哈哈,好一个苗沛霖,野心真不,就控制了区区蒙城周边那地方就敢称王建国还要图谋这十三地,想地盘想疯了吧?”听了刘继盛的报告我直接笑了出来,“苗沛霖还真是个丑儿,隐忍那么多年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自立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殿下,苗贼应该还不知道咱们已经攻破了他的老巢苗家圩,不过他这一举动确实有些不寻常,属下估计应该是因为您拿下了寿州之后清妖在安徽的统治彻底瓦解,苗贼想趁着这个皖北成为无主之地的时间有所动作。”刘继盛分析道。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任化邦站起身道:“殿下,既然苗贼这般不要脸,弟这就领着弟兄们去蒙城,用我这杆‘西楚霸王’挑下他的头颅祭奠我叔父兄长。”
“任兄弟。”我叫住他道,“苗贼就算再怎么猖狂现在在蒙城好歹也有数万军队在他身边,就凭你和这二十来个兄弟如何能伤得了他?不如先留在本王这里,我们从长计议。”
任化邦看了我一眼,道:“三尺男儿家族之仇任某什么都要报,就算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辞,殿下您不用再劝,您对我们任庄的好我们永远记得,但苗贼这仇人……”
“双涧驻有董志诚部五千人、辛集有李万春的一万人,坛城集是张士端部一万人、蒙城城内有两万人,城外还有五千的流动部队,还有五万人围在苗沛霖身边,任将军,你要去行刺苗贼要穿过这么多敌人,这根本就是一次没有任何胜算的行动。”刘继盛也开口劝阻道。他知道我想要留住任化邦,于是他用最现实的情报论证,一下子还真把任化邦他们给镇住了。
任化邦不出话来,刘继盛继续道:“苗沛霖已是冢中枯骨蹦跶不了几天了,任将军你这么年轻何必为一时冲动而葬送大好前程呢?任将军文武双全不会不明白,我们城王殿下自从起兵反清匡扶大义以来,数年间横扫各大劲敌,破两营、平江西、取上海、夺武汉,四方妖军无不闻风丧胆,问鼎中原诛灭鞑虏兴复华夏指日可待。”
刘继盛妙语连珠得一气呵成让我都想给他鼓掌了,这大概是他追随我这么多年来最真切的感受吧,我赶紧道:“刘宰辅言过了,不过任兄弟确实是文武两全有‘西楚霸王’的风范,若能得兄弟相助本王相信一统华夏开创大业那可就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我向任化邦抛出了橄榄枝,任化邦犹豫了,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手刃苗沛霖这个大仇人曾是他坚定的想法,但在现实面前他有些动摇了。
思索了许久,任化邦缓缓开口道:“城王殿下的威名弟早就听了,实话弟也真的很想为殿下效命;但承蒙殿下的厚爱,我任化邦从散漫不受束缚,即便现在做了蓝旗旗主,这次听闻家人被害的噩耗我也是不辞而别没得沃王同意就离了颍州来苗家圩寻仇,算是擅离职守了,像我这样的人殿下您是不会愿意任用我的。”
“任兄弟这种义薄云天的豪爽本王是可以理解的,但我相信任兄弟心中一定也有消灭满清开创太平建功立业的梦想,本王没投军前也是云游四处不受束缚,但我也有这样的梦想,我给它起名叫‘太平天梦’。”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继续道:“我们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身上也就有了男子汉的责任,以天下为己任,对自己约束高了也就不再随性了。”我得都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在太平天国的这些年确实让我改变不少。
任化邦已经有些被打动的迹象,我继续道:“当然本王也很通融体谅大家,所以我不会强求,任兄弟要是看得起冯某就干了这杯酒,以后就是自家亲兄弟,我们一起打江山,一起建功立业轰轰烈烈干他一场,在我们有生之年不留遗憾。”罢我举起酒杯看着任化邦,他要是还不答应那我是真没招儿了。
任化邦拿起手边的酒杯一边端详着一边道:“五年来我任化邦转战各地,大大的仗打了不知多少场,也不知杀了多少清妖,但始终感觉没有穷尽也没有希望,内心一片空虚,直到殿下您的一番话让我瞬间感到了这其中的意义!”罢他果断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向我拜倒道:“多谢城王殿下赏识,弟任化邦愿誓死追随殿下!”
他的那些随从也跟着一并跪下行礼道:“我等愿誓死追随殿下!”
“很好很好,有诸位兄弟加入,本王何愁天下不定,功业不成啊!”我笑得有些合不拢嘴,当即和他们开怀畅饮起来,任化邦他们也都是豪爽之人豪饮起来毫无顾虑……
得到任化邦这样一位强力战将让我实在开心所以这一晚没控制住有喝高了,不知醉了多久,脑袋晕晕的一直在流汗,忽然感到有人用毛巾在轻轻地为我擦汗,我立即醒来一把抓住这只手,“啊!”的一声,原来是邹氏,我松了一口气,缓缓爬起身子,杜氏也在一旁端着打满热水的盆,张氏在桌边沏茶,三个女子正在细心地照顾我。
“这是哪里?我……我睡了多久?”我赶紧问道。
“这是苗统领的房间,您睡了一整晚,从昨晚被扶进来一直睡到现在。”杜氏回答道。
谢天谢地就醉了一晚还没有坏事,我赶紧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刘继盛已在外边等候,他道:“殿下您可醒了,大家都在殿内等着您呢,下一步怎么办还等您拍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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