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公公怎么看?”云萝迟疑着开口道。
“公子的情况,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不如试试。我们可以派高手一路护送照顾。”昭公公道。
“那你就着手安排吧。”昭公公,是燕子令的新主人,云萝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此人做事老练狠辣,考虑事情极为周全,用他的话来说,在乱世盘踞京城几十年,一颗心,早已是钢筑铁造。
“我不同意!”一个声音,打断了屋内的谈话。
云萝跟随这声音,从门楣望过去,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走了进来,神情气急败坏。
“爹!您怎么来了。”云萝走过去,扶起正要行礼的老人道,老人微微抬起头,既然是慕恒。昔日人到中年,依旧风华凛冽的右相慕恒,现在看上去,须发皆白,目光涣散,再无当初精明澄澈的模样。
“娘娘,您为主,臣为仆,请上座接受老臣朝拜。”云萝执拗不过他,只得尴尬地走回坐榻上,正襟危坐地接受他的朝拜。
“参加云妃娘娘,娘娘吉祥!”他严谨的眼神,和迟钝的身体,形成一种可笑的辉映。在云萝看来,那是一种无边的悲哀,她也知道,慕恒仍旧放不下那件事。
“禄国公请起。”云萝抬手道。
待他起身,屋内的一干人等,才盈盈下拜道:“参见禄国公!”
“都起来吧。”似乎所以礼节都走到位,达成了他的愿望,灰暗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许喜色。
两年前,慕恒被收了权位,赐封禄国公,从一品,俸禄千石,良田千顷,但是与痛失爱子相比,人们对于这个权倾一时的相爷,更多的还是同情。
“来人,赐坐!”相信没有人比自己更想让中毒昏迷,成为活死人的慕青赐醒过来了。待禄国公坐定后,云萝开口道:“父亲,关于替大哥解毒一事,女儿里里外外搜寻了两年,终于有了眉目,您难道不想试一试吗?”
看着言辞恳切的云萝,慕恒眼中有捉摸不定的光,自从慕青赐出事以来,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曾经,他将她作为自己攀附权贵的棋子,现今,她真的舍去一切,达到他的目的,可是他才体会到一切都比不上一份亲情。早知道,何不就成全了他们多好。
“国公,这次寻来的人,是沙漠之国的顶尖药理师,精通医理巫蛊之术。小人着人调查过,这个组织,在沙漠之国盘根错节已久,现在的首领,正是席月城的城主。”昭公公见他沉默,出言解释道:“作为交换,他们需要燕子令帮忙解决北面扰城的沙匪,同时,还需黄金万两,作为诊治费用。”
“你们先退下!”禄国公看着云萝,欲言又止,于是云萝发话,让殿内随侍的人,都一并退下。
“这是什么?”待所有人都出去了,禄国公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封信递给云萝。
“这是左相梁靖托我转交给你的。他临走时来找过我,并且说,当你有朝一日进宫为妃,要清算旧账时,让我一定要把一个属于朝廷重臣的秘密,告诉你。”
“怎么会是梁书成写的?”信是写给梁靖的,看那陈旧的字迹,应该是两年前梁书成去世时写的。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那晚闯进乱民村,自己是凶多吉少。不!应该说,他一早就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护云萝周全。
在三家派出的联合刺杀队伍前去乱民村之际,梁靖就将儿子叫到自己书房,坦言云萝知道一个重大的秘密,所以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得不痛下杀手。他知道儿子惦记燕子令已久,那晚亲自将燕子令的令牌交给了他,希望他以大局为重,替自己的前程考虑。
作为梁家的继承人,梁书成当然知道这块令牌一味着多大的势力,那代表着今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生,如果在被追杀的时候,他亮出令牌,燕子令的高手,一定能护卫他的周全。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想通过一个方式告诉父亲,他宁愿死,也要保全这个女子的性命!
所以,在云萝拿着那个令牌去参加梁书成的葬礼时,他就知道,逼死自己儿子的,其实就是他梁靖。于是,在为梁书成守完重孝后,他辞官隐退。带着老妻,悄然远走,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
“怎么会这样?”云萝看完信后颓然坐了下去。
“拥立皇上登基的,后来成为开国功臣的,都有过最为显赫的时光。慕家是,梁家是,沈家是,武家是……”慕恒的目光,仿佛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向往沉迷,倏忽又清晰了:“可是,这些人家,都有一个共通点。不知娘娘可否看出来?”
云萝有些迷茫,“除了是开国功臣,还有什么?”这些人家,都是她极为熟悉的,细细回想一下,不禁心惊肉跳!“难道父亲不肯让女儿救治大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吗?”
“嗯!”慕恒看着这个聪慧至极的养女,重重地点头道。按理说,她现在身居宫中,一切恩宠都来自皇上,这个秘密,不该告诉她的。但是伴君如伴虎,不告诉她,更容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不知娘娘现在是否明白,老臣为什么一直不肯官复原职的原因。”两年前,云萝曾怀有身孕,当时她就提出,借着这个喜兆,向皇上提出,让慕恒官复原职。可是在朝中慕恒的幕僚刚刚上了折子不久,云萝的孩子就被诊断出是死胎。当初一直以为,是那件事情,导致自己心有郁结,致使胎儿缺氧死亡的,哪知真相竟是这样!
难怪皇上那么轻松就准了梁靖告老还乡的折子,又不顾旧情,在慕府最为艰难的时候,摘了兵权,至今还空着相位!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云萝有些神智恍惚。
“娘娘,虽然您是老臣半路得来的养女,虽然曾经老臣是多番谋算,但是老臣和梁相爷一样,都深爱着自己的儿子,在失去他们后,都学会了尊重他们的选择。所以,请看着老臣的份上,这件事,就此作罢地好。”禄国公起身尊礼下拜。
“一来是为了老臣自己,小儿再怎么样,至少还活着。二来是为了娘娘您,愿您平平安安就好!”
云萝看着这个场景,哭笑不得。好?怎么可能好呢?“哈哈哈!禄国公,您当初就该一剑杀了我才对!”她嘶笑着,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