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所带领的荆州骑兵,已经伤亡殆尽,唯有张飞一人仍旧在浴血奋战。
通往山顶的道路上,躺下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张飞已经杀到发狂,一头黑发随风披散。
这一刻,哪怕是以骁勇著称的无当飞军,也都是惊疑不定的看着张飞。
他们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位猛将,在身临绝境并且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旧战意澎湃。
夷越勇士虽然好勇斗狠,却也崇拜强者,张飞以自己的行动,获得了这些勇士的尊重。
“噗!”
一杆长矛扎在了张飞身上,还没有扎进去太深,就被张飞左手抓住。
“咔嚓!”
张飞猛然用力,那杆长矛顿时断成两节。
张飞直接把矛尖拔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后把矛尖扔了出去。
“噗嗤!”
一个无当飞军喉咙被洞穿,应声倒地。
这一刻,围拢在张飞旁边的士卒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人再敢轻易上前。
他们眼中,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司马懿站在小山之上,看着张飞所向睥睨的样子,叹道:“真猛将也!”
“呼呼呼!”
张飞被众人包围着,口中不停喘着粗气,可以看出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虽说张飞勇猛过人,可先是身中数箭,虽说箭矢入肉不深,然而又经过激烈的厮杀,流血很多。
再如何勇猛的战士,流血太多也会感到头晕眼花,张飞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无当飞军,看着站在山上迎风而立的司马懿,张飞又看向了荆州军营寨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他并不是为自己担忧,而是为刘备以及荆州军的命运担忧。
张任杀法正,陈政杀张任一家,还有三座县城,以及一些守城将领、士卒的性命。
如此大的代价,张任终于得到了刘备的信任,可是到了现在,益州军以前的付出,肯定会连本带利拿回去。
“张任将军乃是诈降,现在庞士元可能已经被杀,荆州军营寨也乱成一片。”
“益德,天意如此,你还是投降吧。”
司马懿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满是真挚,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司马懿知道,眼前的张飞,绝对是一员难得一见的猛将,也深得陈旭喜欢。如果能够劝说张飞投降,司马懿绝对不愿将其杀掉。
张飞抬起头,遥遥看向司马懿,眼神有些复杂。
过了许久,他才沉声说道:“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张飞出身豪强家族,虽然看似鲁莽,其实书读得很多,就连关羽也比不上张飞。
在这一刻,张飞想起了孟子曾经说的话。
说完之后,张飞深吸了一口气,不顾身体的疲惫与创伤,大吼一声,主动向无当飞军发动了攻击。
“杀!”
喊杀之声再起,山巅之下再次掀起了腥风血雨。
“踏踏踏!”
就在张飞与无当飞军,杀得难分难舍之事,甘宁却是率领劫营的益州军,从后面追了过来。
甘宁刚刚过来,就迅速将战场局势印入心中。
当他看到浑身鲜血的张飞之时,眼中闪过了一道复杂之色。
司马懿看到甘宁过来,不由大喜过往,对着甘宁喊道:“兴霸,还请出手将此人活捉!”
以无当飞军的能力,围攻也许能够杀死受伤的张飞,却不能将其生擒。
可若有了甘宁这员猛将在此,生擒张飞也并非没有可能。
甘宁也不答话,提着大刀跨步上前,对着无当飞军喝道:“全都让开!”
英雄惜英雄,猛将惜猛将。
甘宁自然也不愿看到,张飞这员绝世猛将,被一群士卒围攻至死。
来到张飞面前,甘宁沉声说道:“若你没有受伤,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
“只不过战场之上,为求胜利不择手段,更何况我也不愿你死于小卒之手,还望益德莫要怪我趁人之危。”
张飞闻言却是大笑起来,道:“兴霸好意我心领了,与我痛痛快快杀上一场吧!”
甘宁脸色肃然,郑重向张飞行了一礼,而后跨步一刀劈了过去。张飞却是怡然不惧,挥舞着手中丈八蛇矛,与甘宁战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厮杀了二十个回合,张飞却显得越发不济。
并不是张飞不够勇猛,只是他毕竟身中数箭,又与无当飞军厮杀许久,流了很多鲜血。
其实就在甘宁到来之前,张飞就有些油尽灯枯了。
更何况,张飞习得是马上功夫,手中武器也是长武器,并不适合步战。
饶是如此,张飞仍旧能与顶级武将甘宁,厮杀二十回合,可见他的韧性究竟有多么强大。
“砰!”
只见甘宁一招力劈华山,张飞躲闪不及,只能双手拿着丈八蛇矛抵挡。
然而,张飞现在已经有些油尽灯枯,身上力气也随着鲜血的流逝,而缓缓减少。
接了甘宁如此凶狠的一招,张飞身体顿时横飞出去,口中也喷出了鲜血。
“噗通!”
张飞身体狠狠砸在地上,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再次站了起来,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狂热的神情。
“不够,不够,再来!”
张飞大笑两声,不退反进,再次向甘宁扑过来。
可是,张飞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再次被甘宁击飞,若不是甘宁想要将其生擒,恐怕张飞已经殒命当场。
见张飞又一次向自己扑来,甘宁也感觉心中震动,沉声喝道:“益德,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飞却是大笑数声,声音中充满了悲怆与无奈,还有一丝决绝。
“杀!”
张飞又一次扑了过来。
与往常一样,甘宁一刀劈了过去,想要再次将益德劈飞。
“噗嗤!”
然而,这一次张飞却没有拿武器格挡,甘宁的大刀狠狠劈砍在了张飞身上。
“嗬嗬!”
大刀镶嵌进了张飞的身体之中,张飞眼神暗淡了许多,不停大口吐着鲜血。
“益德,你为何不挡?”
甘宁见状大惊,急忙出声询问。
“咳咳,大丈夫兵败唯死耳,何以作俘虏!”
说完这句话,张飞高大的身体就往地上倒去,只是他的眼中,仍旧闪过一丝怀念。
“秦王待我兄弟不薄,今日有此下场,倒也是报应,只是不知道两位兄长,现在却是如何了?”
“轰隆!”
就在张飞身体倒地的那一刹那,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闷雷,一道流星空中滑落,坠落在了荆州境内。
司马懿与甘宁,看到这幅场景,亦是久久不语。
荆州军营寨之内,灯火通明,杀气冲天。
当刘备得知张任叛乱,袭杀庞统的消息以后,当即勃然大怒,率领大军就开始围剿张任。
张任重伤庞统,将其擒下就暗暗思忖:“我如今深入荆州军营寨,若是现在就将庞统杀死,绝无逃命之理。”
“我虽不惧生死,却也不愿麾下兄弟随我牺牲。”
念及于此,张任手中力气稍缓,没有当场杀掉庞统,当即率领大军开始突围。
“杀啊!”
就在此时,郭淮、典满、关平、吴懿、沙摩柯等人,带着一万无当飞军,从另一个方向杀奔荆州军营寨。
张任听到喊杀声,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笑容。
“有人策应,想要突围就会容易许多了。”
张任擒着庞统,率领士卒往喊杀声那个方向冲去,沿途却不停遭受截杀。
这毕竟乃是荆州军营寨,而且今晚荆州士卒都有所防备,张任前进的步伐一次又一次被人阻拦。
“张任受死!”
就在此时,刘备愤怒的声音传来,却见刘备领着陈到、黄忠,已经追了过来。
张任见此情形,当即暗叫不好。
“我待你不薄,你却降而复叛,反复无常非,并且杀我军师,简直可恶至极!”
庞统对于刘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故此听说张任前去袭杀庞统的消息以后,刘备又惊又怒。
张任见围拢过来的荆州士卒越来越多,索性把心一横,让士卒们停住脚步。
他冷笑道:“从头至尾,某家都未曾真正投降与你,又何谈降而复叛,反复无常?”
刘备闻言却是怒气冲天,也为法正的计策而感觉胆寒。
能够不顾自己性命,以自己人头好使张任取得敌人信任,这样的谋士实在太可怕了。
刘备刚要发怒,看到庞统被张任抓住,还没有身死,不由大喜过望。
他收敛了怒气,说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将军所作所为倒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你身后这些士卒,都是益州的好儿郎,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们为你陪葬?”
“将军只要把士元放下,我刘备对天发誓,绝会放你与麾下士卒离开。”
刘备的话,正好戳中张任痛楚。
他沉吟半晌,道:“楚王只要放我等离开,某家自然不会害了庞士元性命。”
庞统此时也缓过气来,当即大声喊道:“张任、法正密谋许久,就是为了取我性命,主公万万不可中了他的缓兵之计。”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只不过,在被张任生擒的那一刻,庞统就知道自己绝无幸免之理。
士为知己者死。
庞统在刘备手下,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却也将自己的才华展露无遗,此生无憾矣。
既然明知必死无疑,庞统名士的傲气,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若吾所料不差,益州军所图者绝非我一人,益德那路兵马危矣,主公休要管我,速速诛杀此獠!”
庞统一语惊醒梦中人。
益州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又怎会只图谋庞统一人?
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张任绝对不会为了自己逃生,而将庞统放走。
可以说,现在的庞统虽然活着,却与死人无异。
“军师!”
刘备面含热泪,呼喊了一声。
庞统却是厉声喝道:“主公休要耽搁,速速诛杀此獠……”
“砰!”
庞统尚且没有说完,就被张任一拳打晕了过去。
黄忠不知何时,已经得到了刘备的暗示,悄悄隐藏到了军中,而后弯弓搭箭瞄准张任。
若非逼不得已,刘备绝对不会放弃庞统。
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了庞统,纵然他拥有荆州之地,早晚也会为他人添做嫁衣。
“我张任说话算话,只要楚王放我等离开,在下绝对不会害了士元性命。”
张任还有一丝侥幸,希望刘备能够上当。
可就在此时,他浑身上下汗毛倒竖,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
张任下意识就想要躲闪,可是一道箭矢突然划破空间,直接射向了张任心脏。
“噗嗤!”
张任身体偏了一下,箭矢险而又险避开了心脏。
饶是如此,张任胸膛也被洞穿,显然已经活不了了,只不过由于没有射中要害,并未毙命当场。
“噗嗤!”
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张任在痛苦之余,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噗嗤!”
用尽了浑身力气,张任仍然投出了手中长枪,将昏迷的庞统钉在了地上。
“不!”
其实就在黄忠放箭的那一瞬间,刘备就已经下达了冲锋的命令,想要出其不意救回庞统。
可张任反应实在太快了,哪怕生命已经将要走到尽头,仍旧先将庞统杀死。
看到庞统被杀的那一瞬间,刘备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脸色也变得无比狰狞,看向张任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嗤!”
就在此时,另一道箭矢破空,再次洞穿了张任的身体。
“噗通!”
张任身体轰然倒地,双目瞪得滚圆。
他最后有些自嘲的笑了,在心中暗暗想到:“本来还想在临死之前,面对刘备劝降的时候,义正言辞的大声喊道,‘玉宁碎而不改其白,竹可焚而不毁其节。身虽陨,名可垂于竹帛也’。”
“如此,岂不会博得满堂喝彩?”
“不曾想,还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番话,就要死了。”
临死的那一瞬间,张任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法正,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妻儿、家眷,还有刘璋、陈旭、陈政。
“战死沙场,也许才是一个武将最好的归宿。”
庞统、张任先后死去。
又有两颗璀璨的流星划破长空,一颗坠落在荆州境内,一颗坠落在益州境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