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弯弯曲曲的小路上,风沙漫天里跑出一辆四轮马车。
顾敏扒着窗户檐呕吐,少卿担忧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姐姐,喝点水吧。”顾敏接过水壶,勉强喝了一口,又吐了。
云鹏把车速放慢,车子缓缓地前进,约摸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看到地平线上一座巨大的城门,顾敏头昏脑涨地看着在清末见到的第一座县城,不能和顾敏在现代见到的开封古城相比,但是在这三层楼都算是雄伟建筑的清末小地方,在地平线上凭空出现的巨大城楼,还是给人不小的震撼。
高耸的城门楼上琉璃飞檐下坠着的四个硕大的铜制风铃,被北风吹得叮当作响,廊柱上猩红的红漆有些剥落,紫红色的桦木城门也有些陈旧了,但是五寸厚的巨大体积和上面整整齐齐的几排铜钉仍旧是威严无比。
城门前三三两两围了几个逃荒者,被值守城门的士兵挡在外面,顾敏坐着马车顺利穿过城门,看外面逃荒者衣裳褴褛,枯黄干瘦的样子,对今年的灾年才有了切身的感受。
马车自然是不会被拦着的,云鹏云鹤天天来城里卖水,对县城的路特别熟悉,架着马车熟门熟路地一会儿就到了一个旅店门口,顾敏把少卿抱下马车,就看见一个身着长衫的老者正给侧身站着的怀勇叔鞠躬。
“官爷儿,你行行好,就宽限我们两天,等我们过了年,一准儿给您交上!”老者低声下气,顾敏看着怪可怜的。
靳怀勇哼了一声,不与他多说,手一挥,手下几个衙役就要进去砸店,老者赶紧抱住他的胳膊,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一家老小全靠这生计呢,我给您凑凑。”
说完,老者冲站在一旁的老妇人挥挥手,老妇人那手绢擦了泪,回去拿了几个银元出来,捧在手心里,一个一个地数了几遍,抖着手递给了靳怀勇。
靳怀勇拿着钱,揣进怀里,好像才看见顾敏几个似的,走过来招呼几个,“是宗才啊,成啊,混得不错,还开上马车了,比你叔叔我强多了。”
宗才一语双关地说:“我哪比得上怀勇叔,您在这县城可威风着呢,我可没法比。”
靳怀勇当没听见,又招手叫老者过来,说:“看见这马车没有,我们村外甥家里的,可给我看好了,得喂最好的草料,照顾好了我领你情,照顾不好我拿你是问!”
老者哎哎应了,也不敢要钱,牵着马车进门,靳怀勇又对云裳说:“这马上要过门了,是得添点胭脂水粉什么的,闺女,给,拿着,这是叔叔给你的零花钱。”
云裳推辞不要,旁边云鹤说:“姐,你不要给我呀!”一把从靳怀勇手里抢过来,“我拿着去逛戏园子去。”把云裳气得不行。
靳怀勇又哈哈大笑说:“成啊,豪气,有你爹的风范儿,给你也是一样,去吧,戏园子里来了个新戏班子,唱得倒是一般,但是那旦角儿确实水灵,这阵子天天满园,你要去得赶早。行啦,你们玩去吧,我还得接着收账。”
说着,靳怀勇带着人哗哗啦啦地走了,临走,还冲老者挥了挥拳头:“把马车给我看好啊!”
云裳看靳怀勇走远了,才揪着云鹏的耳朵,“你说你,你就欠这点钱!真是丢人丢到城里来了,回去让爹拾到你!”
云鹏才不管丢不丢人,挣扎着从姐姐的魔爪里逃跑,带着弟弟潇洒地逛戏园子去了,临走还留话:“姐,我们看戏得得到很晚,你在这等着我啊!”
这边,宗才给店家赔礼道歉,强塞给店家几百文钱,悻悻得从店里出来,抱着邱娘没日没夜织的几匹粗布,捶胸跺脚的跟云裳说:“怀勇叔真是的,当差太蛮横霸道,早晚得出事儿呀!”
云裳点点头,“当差也不容易,怀勇叔对咱不是很好嘛。”
宗才叹了口气,说:“你不经常来县城不知道,怀勇叔他仗着孙家的关系,在县城可霸道着呢,干了不少缺德事。”
“可他在村里表现得可好呀!村里修寨子,可花了不少钱,怀勇叔拿着大头。”
“他对村里人是不错,所以才有乡里乡亲的肯为他卖命。”
“看你说的,不就当个差吗,还给村里人的闲汉找事儿做了呢,被你说的跟做了土匪一样。”
“不是也差不多了。”宗才叹了口气,不愿多谈,把布匹换了换手,给迎面走来抱拳的人打招呼,又叫云裳上前喊人,一会儿忙得不行。
云裳怕顾敏无聊,赶他们两个走,“去吧,敏娘,在村里圈了一个多月了,带着少卿逛逛街,松快松快,别跟着我们瞎等了。”
眼前繁华的商业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各种店铺,有饭庄、绸缎庄、杂货铺、扎纸铺、理发店、澡堂子……每个店门上都有个幌子,上面写着店铺名称,另有些摆摊的、玩杂耍的、卖唱的、卖烟卷的、卖各种小吃的摊位夹杂期间,少卿正直愣愣盯着对面买糖人儿的,想吃的意思昭然若揭。
顾敏本来也想悄悄带少卿去看看医生,治治他的尿床病,便也没有推辞,只是从云裳手里抢过两匹布,说:“你们两个忙去吧,我也没事,正好替你去染布。”
云裳不放心,还是把两个人送到染坊门口,宗才这阵子跟着舅舅,在城里认识不少生意人,这会儿又被一个人拉住了,云裳走不开,交代顾敏:“这家合意坊还算不错,老掌柜做人厚道,价格实惠,染的布亮蓝,还不掉色。”
顾敏应了,抱着布匹没走两步,染房里快步走出个小伙计,一身短褂干净大方,利落地上前接过顾敏手里的布:“小姐,来染布呀,我给您拿着。”
这小伙子约莫十五六岁大,态度客气又热情,顾敏简直觉得要是不在他们家染布就对不起他一样,就好奇地跟着小伙计进了店门。
店里这会儿客人不多,柜台里有几个年长些的伙计围在一起说话,看这小伙计抱着两匹粗布进了门,料定是两个穷鬼,小生意,不愿去搭理顾敏。
顾敏也不在意,小伙计端茶送水招呼两人坐下,就一掀帘子进了后房,顾敏透过布帘子的缝隙看到后院里有几个青石铺就的大池,蒸腾着冒着轻烟,一个花白头发的染匠将手伸进滚烫的水里试了试,沉声说:“可以了。”几个小伙子开始往里面下布料。晴日里,在冬日难得的暖阳照耀下,布浪翻卷,蓝靛飘香,看着蔚为壮观。
柜台里,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平躺在硬木做就的长柜台里吞云吐雾,一脸飘飘然的神情,明显是在抽ya片,几个伙计明目张胆的偷懒,他也没有看见,顾敏把头别开去,那个小伙计走到柜台挥笔写了张“飞子”,交给顾敏。
顾敏低头看这张原始的收据,上面的字龙飞凤舞地,和现代医生开的药方一样难懂,那小伙计看顾敏面有疑色,又热情地解释,将布条上合意坊标记给她看了,拍着胸脯保证让顾敏有空按时来拿货。
顾敏看他小小年纪待人热情有礼,对业务成熟在胸,觉得非常不容易,随口问了句工资多少,小伙子笑了笑说:“这年景儿,主家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有工资一说。”
合着是白干呀!顾敏更觉得他是个实诚人,既然是白干,看他们主家也是个不管事儿的,没看那些伙计都在偷懒吗,这小伙子却能坚守本职,实在可贵。
顾敏现在守着空间这座金山银山,眼下也没什么花钱的门路,只进不出的,颇有点大款儿范儿,除了云裳给的几百文钱之外,又从口袋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出一块墨西哥鹰洋,趁店铺里没人注意,递给小伙子,没等他拒绝,就摆了手走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顾敏牵着少卿去看医生,不一会儿,一脸苦笑的顾敏带着满脸通红的少卿出了门,两根手指头捏着,把那包药远远地拿着,里面全都是晒干了的各种各样的虫子,黑乎乎的,郎中说是祖传的偏方,专治小孩尿床。
顾敏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虫子,恨不得出门就扔了了事,要不是她在现代的时候不是医生,只临时培训了些常见病的处理方法,才不会带少卿看这不靠谱的土郎中,现在她觉得拎着药的手都是痒得,哪里能让小孩子吃这些东西?顾敏等走出了药铺的视野范围就把那药给扔了,从此对中医不抱什么信心。
看少卿一走路三回头的望着后面,顾敏以为他心疼药钱,就给他解释:“郎中不是说了吗,等你长大了自然就好,我们还是别吃这药了。”
“哦。”少卿有些心不在焉,顾敏回头看着少卿的视野方向,还是那家合意坊,回想刚才,确实从那里出来少卿就有些不对。
“少卿可是心疼那一块鹰洋?”顾敏问。
“不是。”少卿摇摇头,有些怅然地说:“只是想起了家里的染坊,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们家也是开染坊的,只是后来父亲去世,母亲又生病,就把染坊给卖了。”
“哦。”顾敏才算明白,为什么今天邱娘把布交给云裳的时候一脸的伤感怀念之情。想来邱家以前应该也是开染坊的,规模比合意坊还大,应该是家境不错,所以才能供得起少卿的父亲考举人。
只是,后来为什么会落魄,应该是另有一番故事了。
PS:没有存稿的坏处,昨天有事,就更新不了了,这是第一更,补上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算是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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