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老了!
靳大柱吃了药盖着大被躺在炕上,自己生着自己的闷气,邱娘拧了一条手巾,敷在他的额头。云裳端了碗药走了进来,看了看闭着眼休息的父亲,轻声问邱娘:“娘,王郎中怎么说,我爹现在咋样呀?”
靳大柱听见云裳说话,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没啥事儿,我这是老了,受不了寒,单身子底子还是好的,你看着吧,我躺两天就好了,根本不用吃药。”
邱娘将两个枕头摞在一起,硬塞到靳大柱头下,没好气地说:“你说你这驴脾气,撅得很,四五十岁要抱孙子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呐,病了不吃药,那怎么能好?”
无论在外面多么威风,只要进了家门,邱娘才是家里的掌门人,这不,邱娘一通训导,靳大柱就没了声,含糊着反驳了几句,就老老实实吃药了。
村里的消息传得快,这边王郎中刚出了靳家大门,还没到家,那边村里的多数人家就已经得了消息,一拨一拨的来靳家探望。虽说今年闹灾荒,但是乡里乡亲的都念着靳大柱平日的人情,只要是来看的,个个都不空手,最少的也拿了两个鸡蛋来。
靳大柱药效上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邱娘领着云裳招呼上门的客人,连云雀也在旁边帮忙,端茶送水的时候也不忘了多喝两口甜水,邱娘真是拿她没辙,心说靳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小东西,真是和她兄弟姐妹不同。
最早发现顾敏和少卿不见的,还是心细的云裳,她送走一波客人,看太阳已经爬上了中天,两人还没有影子,就交代云雀去找,云雀接到任务,小短腿儿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没找到。又扯着嗓子,站在大门口大声噎气地喊着,也不见人答应,就慌失地跑进厨房,“娘,娘,敏姐姐和表哥丢掉了,找不见了。”
邱娘正在厨房给靳大柱熬药,斜瞥了一眼已经跑进来的云雀,“一个丫头家的,咋就是个荒失鬼?”说着,看了一眼在拉风箱的云裳。云裳两手一前一后地拉着风箱,想了一下,犹疑道:“这么一想,就是一个上午没看见他们两个了。”
“当是出不了事,两人肯定是去上坟了,没准路上什么事儿耽搁了。”邱娘说,还是不放心指派云裳:“我来拉,你还是去外面找找吧,别真是有啥事。”
“哎。”云裳应了声,从小凳子上站起来,两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就准备出去找找的时候,云雀又蹦着从外面回来了,“敏姐姐他们回来咯,还坐着大车!”
邱娘立即伸头往外看,只见门外停了个带着车厢的簇新大马车,车厢上棕色的桐油蹭亮,可以给人当镜子照,周围围了几个小孩子,在马车旁边东摸摸、西看看,一会儿又围在顾敏身边伸手要糖,只到顾敏大腿的少卿咬着手指头骄傲地靠在顾敏身边。
一会儿马车上又跃下个大小伙子,崭新的翠绿色长衫外面罩着黑底红花的棉马甲,长长的辫子梳得油光发亮得垂在脑后,光光的脑门上干干净净的没戴帽子,结结实实的身子板儿挺得笔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地满脸喜意,可不就是她那未来的女婿宗才嘛。
不过看来今天的正主不是宗才,随着门外一通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车厢里一个同样一身簇新,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才在宗才的搀扶下缓步走下车厢,龙行虎步的走进靳家大门,宗才看了一眼站在厨房往外偷看的云裳,红了脸提着聘礼跟在后面。
邱娘掐指一算,拍了下自己脑门,可不是,苗靳两家换了庚帖,算了八字,婚事已定。今天正是定好的良辰吉日,苗家是依照规矩来下聘了,可昨天靳大柱高热,邱娘忙活了一个晚上,愣是忘了正事。
好在苗家舅舅并不计较,邱娘慌忙把前日顾敏弄来的几乎没动过的半片猪拾到儿好,再去四邻八乡里搜罗了一番,总算没有耽搁多久,在晌午没过的时候做好四荤四素四个肉菜,靳大柱早晨还病的不能起床,但被女儿的喜事一冲,精神气儿还是倍儿棒。
山东是圣人之乡,素来规矩大,平日里农户自己家到还好些,到了正式场合,就连桌子的木纹朝向都是有规定的,错了要招人笑话还是小事,气性大的客人会立即离席而去,主人还得陪笑脸。
因此,今日的订婚宴邱娘是不能上餐桌的,又不放心靳大柱的身体,邱娘让云裳喊了村里最能喝酒的怀勇叔来,另叫了村里的村正族老来作陪,一场订婚宴办的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席间,少不得长辈们捡着宗才和云裳的事情打趣,灌得本来就喜得晕乎乎的宗才更是打眼找不着北。靳家是村户人家,靳大柱也不是老封建的父亲,酒到兴头,他还特意喊出丫头来给诸位叔伯大佬倒茶。
云裳含羞带怯的给各位叔伯大佬斟了酒、添了茶,就受不了众人打趣的目光一溜小跑逃走了,顺便勾走了座上苗宗才的魂,只看他眼睛时不时地觑着里屋门口,盼望着那花一样的人儿能够再次出现让他多看一眼,以至于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一拍,更是给席上众人增添了不少笑料。
厢房里,云裳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外面跑进来,少卿坐在顾敏腿上看着书,偶尔侧头看一眼,敏感的云裳都觉得少卿是在看她,更是羞得满面通红。
过会儿,小小的云雀“得得”地跑进来,手里抓着个五色羽毛做的毽子,眉眼舒展着,一脸刚拿到新玩具的喜悦之情,拉着云裳的手说:“姐姐,走,陪我到外面玩我的新毽子。”
云裳哪里肯出门,她现在恨不得挖个洞把头钻进去埋了,不跟她去,云雀又叫顾敏,顾敏不会踢毽子,也不去,她着急得急拐,扁着嘴儿便要去告状,云裳连忙拉住她,转移她注意力:
“好雀儿,你这新毽子是哪里来的?”
“爹爹给我做的!”云雀拍拍胸脯,还得意的看了一眼少卿。
“家里并没有借到鸡呀?!”云裳疑惑地说,东西虽然是从乡亲家拿的,但还是要上帐的,等别人需要时还给人家。
“是我和少卿一起打的。”顾敏瞥了一眼云雀回道,将刚才在山上的遭遇讲了,只有意漏过了手枪的一节。
云裳并没有在意,听完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虔诚地说:“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真应该谢谢怀勇叔,要不你们两个可真的回不来了。”
顾敏本不是促狭的性子,但是看到一反往日稳重的云裳也忍不住揶揄说:“还得谢谢宗才呢,要不是他架着马车捎我们回来,我们说不定现在还没到家呢。”
云裳不妨端庄温婉的顾敏也会说俏皮话打趣人,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云雀却听不出顾敏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反驳顾敏,“不就是个呱呱鸡嘛,谁稀罕,我也让我爹帮我抓去!”说完,她把手中的毽子一丢,正好砸到顾敏怀里的少卿头上,又在张开的书上弹了一下,掉在地上。
少卿摸了一下肿了疙瘩包的脑门,怔了一下,在顾敏和云裳的连声惊呼和安抚下,把头埋进顾敏的胸口,渐渐泪湿了眼眶。
门外忽而响起孩子们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云雀带着伙伴们欢快地在大院里蹦跳、玩闹,时不时一个娃娃摔倒了,哭着喊爹喊娘,为大人们的宴会增添了更多笑料。
没有人会把儿童的泪水当真,谁去理解孤儿心底真正的酸痛?
PS:这章拖到两点多更新真是对不起等更新的亲们。虽然只有两千多字,但真的是心血之作,写了两天了,攒了000多字,但是到了该发文的时间还是觉得不妥,全部删了重写,所以才弄到了现在,,还在等更得亲们真是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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