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面对威严的县委副书记和他那敏锐的目光,敏捷的思绪,季会清脑子里回想着“千万不能泄气”的话语,觉得事件非同小可,就直言不讳地说:“县供销社的主任都上堤了,我们基层供销社的主任也上堤了,看来薄荷的发展确实是个问题。我们已经联系的一些厂家现在都不来上门了,看来只有供销社赔上一笔了。据说全县供销系统可能要赔二百多万。现在的市场真是太捉弄人了,要是今年的薄荷生产受挫,那明年还有不有人种就很难说了。”张道然听着小季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眼下,外洲联垸的水位已超过一九五四年的溃口水位,洲堤已是危在旦夕,只要堤子溃了口,那可是危及万人的生命财产的大事,那不仅仅是丢乌纱帽而是杀头的大事啊!他权衡着利弊,觉得一只手总不能抓住两条大鱼。他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最后说:“眼下,县委县政府正全力以赴抗洪抢险,薄荷生产的事你们供销社不管有多难也不能放松,一定要按我刚才讲的二条去做,把市场风险和经济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你带个信到县供销社,就说是我的意见,我还要县委办公室和你们县供销社联系的。”
薄荷第一刀吊油在闵集、北市等乡镇,因气候和培管不到位等因素,亩产平均只有六斤。笆头供销社的农场里五十多亩薄荷无人经管,几乎绝收。八月九日,外州联垸奉命扒口泄洪,全乡四百八十亩薄荷全被洪水淹没而绝种。在十一月份的第二刀吊油,所收无几。全县五千多亩薄荷才收了十多吨薄荷油,供销社损失二百八十多万元,三盘供销社没法与农民兑现,只好变卖门店资产,兑现合同,安抚农民,一场轰轰烈烈的薄荷生产因主客观多方的原因,事与愿违,以此告吹。张道然在县委农工部听取有关全县农业产业化进展情况汇报时,了解到薄荷生产的这一惨景后,痛心疾首地说:“市场经济问题,不是靠行政手段能解决得了的。幸亏当时由供销社与农民签订了保价合同,否则农民就要闹上门砸我们的政府了。哎,这下把供销社也坑苦了,他们也是不景气才找的这条路,雪上加霜啊!我们也不忍心呢!是市场经济太残酷了,教训太深刻了。”欧阳平见张道然唉叹着,不悦的样子,忙说:“薄荷生产本来是一桩好事,这个决策没有错,就是供销社的工作没有跟上来,都推说去战魔了,象三盘供销社还与农民包产量,农民就不管长得如何了。反正供销社白纸黑字要给钱的,反正他们总是亏,也不靠亏了农民的这几个钱。如果都能象韩挡的李晓垓头刀就吊了三十斤油,那就可观了。嗨,好的典型又让洪水泡汤了,天意啊!”张道然似乎没有注意到听欧阳平替他作解脱沉重责任心思的发言。他在忧虑:大县,这个农业大县出路在何方?连市场经济都没有适应,接着来的严峻而残酷的挑战是入世。会上说说可以,夸夸其谈,美丽动听,而要在实际中得到完满的落实,是难、难、难!
从江面上狂吹过来的风,一路呼啸着夹杂着不断绳的雨,风助长了雨势,雨似乎不知疲倦的癫疯腌攒之人昼夜倾泄大地人间,时儿有电闪雷鸣,雷越响,风越急,雨越大。雷雨声撞击着玻璃窗,几乎盖过会议的开会声,一片浑然,一场焦虑,一次次坚强的决策。地处长江堤边的一栋四层楼房顶的“防汛中心”四个超过一米径方的大字,面向咆哮翻腾的长江威武不屈地矗立在狂风暴雨之中。大县防汛指挥部的正副指挥长们又一次聚集在防汛中心的三楼小会议室里,人们脸面沉重,目光凝重,面临汹涌猛涨的洪水,毫无畏惧,认真分析水雨情,研究抗洪抢险的紧急措施。县长、县防讯指挥部指挥长赵清华尽量提高嗓门,以压倒屋外的风雨声说:“刚才的电话会上,省防总通报了水情,据专家预测,荆江分洪区很可能超过五四年的大水,九江段昨天已经超过了五四年,上游重庆站水位今天的水位公报一下涨了九米多。上托下顶之势将很快在我们这个万里长江险在荆江的段面出现,预计后天上午八时洪峰经过城南,要达到三十七点五五米,而且持续时间长。目前,全县上下的防汛紧急期已达三十二天,防守大军已疲劳至极。我们还要迅速按照三十八点的水位加高堤子,因此情况十分严峻。”接着,县委书记、县防汛指挥部政委郭道武同志作了紧急部署,他铿锵有力地说:“刚才,清华同志介绍了汛情,传达了中央领导省领导的重要指示,后天是二十六号,城南水位将超过警戒三点零五米,超五四年零点九八米,这在大县的历史上是百年的大洪水,情况确实危险。为了迎接第三次洪峰,确保大堤万无一失,我们要按三十八点的要求,在洪峰到来之前,劳力、堤高、防汛物资要一丝不苟地到位,具体讲四点要求。”防汛指挥长紧急会议仅开了半个小时,分管的副县长、副指挥长朱思杰很干脆地宣布会议结。时值傍晚,各流域指挥长按照会议统一部署放下分管的工作,空着肚,冒着风雨,分别迅速奔赴荆江大堤、长江干堤、东荆河堤、外洲联院堤、老洲围堤,下人民大垸、螺山渠堤、总西干渠堤等流域防汛指挥部。
县防汛指挥部根据“以防为主,防重于抢,全面防守,重点加强,水涨堤高,人在堤在,严防死守”的方针,随即通过现代化的通讯手段向各流域指挥部、堤段分部和各乡镇,层层下达了迎战第三次洪锋的紧急命令。过去通讯落后,只有水利专线,一根线上有多部电话机,需要按手摇时间长短和铃声响起的长短确定是哪个防守的电话,如一长二短、三短一长等。命令在通报水雨情,充分肯定防汛取得阶段性成果后,要求全县防汛军民务必做到:一、坚定信心,克服厌战情绪和麻痹思想;二、做到领导、劳力、器材、责任四落实;三、将堤身在二十四小时内加高一米;四、及时查验排险,确保万无一失。张道然马不停蹄地坐着桑塔纳小车,挡风玻璃内竖着防汛指挥车的牌标,防汛车免收过路费,一路顺利驶过,赶到外洲防汛部时已暮色苍茫。他的指挥部设在地处堤边的外洲联垸堤防管理段。随同他来的县委农工部的小丁接过他的提包,伴随他来到楼上的房间,又递上干毛巾让他擦擦头上的雨水,并说:“县防指已经传下了你们开会的指示,唐书记已经安排刘主任传达到各分指挥部去了”张道然接过小丁递打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噜饮了几口,然后说:“你去找唐书记来。”小丁又汇报说:“唐书记已经去安排连夜加高堤身的准备工作了,老江河的劳力已经赶上来两车人,正在龙家门闸口抢筑加堤。”张道然听了便用手机拨打唐良国的手机电话,然而机内却传出盲音。他又对小丁说:“你去给我打通龙家门分部的电话,我找唐书记。”小丁赶紧去楼下值班室拨通龙家门的电话,对方从堤上找来唐书记。他接过电话说:“是小丁。张书记这么快就回来了。”小丁放下电话,从值班室小跑来到张道然的住房,见书记又在喝矿泉水,又想起刚才唐书记的话,突然提醒了什么。他对张道然只是说:“唐书记的电话打通了,张书记。”张道然忙去值班室,接过电话,睿智地说:“是国良同志,很好,你已经开始落实县防指的指示了。这样,你就在龙家门督阵,我去沟子口看看,那里真让人揪心。再就是,你要给家里下命令,说人家老江河的劳力都上了,你们自己的家园,你们的劳力要尽快赶上来。”唐国良汇报说:“我已经给家里下了命令,全乡再上一万劳力,女的也要上,老的也要上,除了病弱残疾的不能挑土的小孩不上,各村一定要在家的妇女村长带队在傍晚八点赶到所防守的堤段。哎哟,已经快八点了,张书记这样安排行吗?”张道然急了说:“国良,你再给家里打电话,下死命令,也要按时按数把劳力赶上来,这是天大的事,懒惰不得,就说是我的意见,误了时间,误了防汛抢险是要追究责任的,问罪杀头的。这不比平常的工作,更不能儿戏,还有今晚的巡查,推迟到十二点转钟开始,自从上游向下游巡查,我查下游,县纪委监察局晚上对县直的科局干也要在哨所点人头的,对脱岗的还要在电视上曝光,就这样。”双方压下了电话。
张道然放下电话机,回到房里,见小丁不在,便在心里埋怨说,关键时候,这小丁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他走到走廊上,大声喊:“小丁!小丁”然而,小丁正在右边的低矮的厨房里要炊事员为张道然准备饭吃,就在张道然去接电话的当口,小丁去找小车司机小毛一打听,果然他们还没有吃晚饭。小毛有情绪地说:“张书记一忙上,自己也不顾吃不吃饭,可我的肚子早都咕咕叫了,他也不管我们下人饿不饿。”小丁听了小毛的话,自然明白是说给自己听的,也真还是自己的失职,他赶紧到厨房去督阵。炊事员周师傅说:“饭还有剩的,只是这么热的天剩的一点菜倒到猪食缸里了。”他见小丁急得哭丧着脸,已着急起来。他急中生智,赶忙做了蛋皮汤,同时让小丁到菜地里摘来了菜,他又炸了青椒,炒了白菜,煎了盘刁子干鱼。小丁听到张书记的喊声忙赶出厨房来答应,并迎着张道然说:“张书记,我在给您准备晚饭。”张道然“哦”了声,可怎么已经记不起来是吃了饭还是没有吃饭,他不知道是工作忙了的缘故还是身体衰退的缘故。经小丁一提起,他开始从县防汛指挥部开会回忆起,到散会,到上车,一路到外洲,竟恍然大悟,自己又在心里好笑了起来,“我是没有吃晚饭,还有小毛也没有吃晚饭。”他又朝厨房里喊“小丁”了。小丁又忙出来答应着,并说“饭好了,我马上端来。”张道然说:“你叫周师傅多准备一个人的,小毛也没有吃,你喊一下小毛,看他到哪里去了?”小丁回答说:“都准备了,小毛也在食堂里。”张道然又说:“不端上来了,一起在食堂里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