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母女俩正思虑着,安爷爷笑微微的进屋了,还亮起手里的食品袋,对她垂羡的说,才上市的时新螺蛳肉,尝尝新。见她们没有与自己同乐的表情,止住了笑问,这时怎么回家的安频?安奶奶扁嘴说,还不是为茹若。随即瞟了一眼安频,示意他们同仇敌忾的。又说,你去了菜市场?安爷爷是送小小上幼儿园,因留念抄弯路去菜市场的。他没有解释的必要,而是落下脸,狠地说,全都是那有人养没有教的东西给烦的。安频又咳了,然而止住说,您是想好好的教化他,把他当亲儿子样没看外。他偏不领你的情,还不冷不热的无声反抗着。前天看他那洋洋不睬的样儿,想起我就来气。要不是当您的面,我都要训他几句的,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安爷爷说,这有什么顾忌的,为他的好,该说的一定要说,不能带阴。安奶奶若有所思的说,这小李不知怎的,脑筋有问题吧。你让他接人待物礼貌热情点,少到外面野些,多在家里看看书也是好的,可吸收些新知识,又不要他做家务事,这是有益于他的。我看他不仅听不进去,还横睛鼓眼的。安频插上话说,我是要问问茹若的,云清总半夜回来在外面做什么,得管紧些。安奶奶说,你妹你还不了解,生成的柔弱依顺,什么事还不依他的。老半天安爷爷突突崩出话来,怎么,昨天半夜他又来了,你怎么还让瑛瑛跟你睡。不行!不能这样继续。要做我安家的女婿,半边子啊,非得照我安家的规矩办。一说他就推是三朋四友,我看是他那帮狐朋狗友。看他气势,要立马挽回昨晚让时间倒过来才解恨。安奶奶说,半夜深更我的总不能闹醒一家人,让左邻右舍不安的。安频说,这有什么,哪家没有本难念的经。
忽地,悠悠的手机音乐响起,定格了正激愤的氛围。安频一看显屏,正好是茹若打来的。接通便说,茹若,是不是又和云清闹了。茹若说,不是,姐,是姐夫关心你,说你病了,要我同你去医院看医生。还说是一大工程项目,让我主持,责任重大。你在家吧,你等着,我马上就来。她说完,轻轻笑了,笑张谦三句不离本行。安频正要回话,又忍不住咳了。然后说,你别听他的,总怕别人不知他是搞工程建筑的。他远在别处,怎么知道我病了非得去医院。茹若说,姐,电话里我都听到你咳嗽了,还说没病。都怪我粗心,没有注意,只烦着他。等着我马上到你家。安频说,我在妈这里。一点感冒我吃过药了,你下班了再回来。茹若说,我已经向我们主任请假了,我马上去妈那,你等着。安频说,好,你来吧。她关了手机,对他们说是茹若的电话,她马上回来的。别看她平时温存,有事了还忙急性的。我们是得好好商议他俩的事。昨晚他还是偷的来这里了。安爷爷说安奶奶,是你做好人吧。安奶奶又作了简短的解释,她也确实不知半夜他是怎么进屋的,一点响动也没有。钥匙前天借口丢了,已经拿过来他手里的一套,难道他还配着一套不成。安频抢过话说,我让瑛瑛和小小睡,您还不知道我的用意,就是要让他醒悟些。一个乡下佬,不得爷妈,不是攀上了茹若,他有这么幸福悠闲吗。都是您们一开始就宠坏了,他本不该是这样的。安爷爷没和女儿分辩,出了口粗气,耷拉着脑袋将螺蛳肉提到厨房去。安频说,现在的螺蛳肉准泛土腥气,未必好吃。没有谁答她的话,家庭气氛罩在阴霾里,室外也黑沉沉起来,大气压抑得要爆裂。
摩托嚓的停在了门口,是李云清带茹若回的家。茹若取下头盔提着,理了理头发进屋来。喊,姐,快去,我让云清也来了。我们坐摩托车去,他有同学在市医院内科,刚才已经电话打了招呼,正是他同学的班,等着我们的。安频正虎着脸要发火,说怎么还带云清来的,然而见李云清随后跟来了,还问候,姐,好好的,怎么病了。安频没好气的说,谁病了,说你们病了,心里舒服吧!又减缓了口气,对李云清说,云清不上班了,你上班去。李云清一下直了眼,进退两难的。他是同区领导在参加一个城建工作会,是接了茹若的电话,偷出会场赶来的,见安频如此态度,还若无其事的稳如泰山,心急如焚的呆住了,也不知去喊声坐着的安奶奶。这时安爷爷进客厅来他也不打声招响的,陌生人一般,就盯着茹若。他那样儿简直是颗锈钉子扎入他们眼中,障眼得冲血而刺痛。他感觉到他们又要对他说三道四了,便说,还去不去的哪,茹若。茹若恳求说,姐,这是姐夫交给我的硬任务,非去不可的。安爷爷瓮瓮地说,感冒一下上什么医院,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茹若说,爸,你说的么话,有病不上医院。李云清补充说,已经说好的,我那同学还等着。安爷爷怒不可竭了,仿佛他是来为同学拉生意的,冲他说,你应该把工作当回事,不能只顾着家常小事,顾着那哥儿义气,现在年轻人怎么都变得那样了。李云清说,您误会了。安爷爷说,我老子活了几十年才不得误会呢。李云清还想说什么,茹若死盯着他,忙拦住说,爸说的对,‘应该把工作搞好。安奶奶也说,是不必什么都往医院跑,好人也会感染病上身的。安频嗫嚅着,想说也插不上嘴,再说一开口发声就要咳嗽的,不如暂且忍着。李云清见这阵势,心想,他们一家配合得如此默契,一致对外的,说出的话象编好的台词,没有一字纰露。他还是等了片刻,压制了性子,文静的说,那我去了。他这话不知向谁说的,谁也没有应允。他只当他们不作声就是同意了,便转身离去。茹若无可奈何的,还是朝他喊,噢,中午来安爷爷这里吃饭啦!安家只当那是随风飘的一句话,似乎也飘进了轻轻的嗯声。
等李云清一溜烟的没踪影了,安爷爷安奶奶去忙厨房的。平时安爷爷很少帮厨房的活,今天担心心爱的螺蛳肉,要怎么切眼鼻,怎么清洗,怎么下佐料,才卫生可口。安频又咳嗽了,茹若去倒来白开水递给她。她记得小时候感冒了,爸妈就让她喝开水,开水在喉咙里抚得很舒服的。她又挨着她坐下,说,姐夫还蛮关心你呢,这么远都打电话,~--DT嘱我一定抽时间陪你上医院。走,去吧,我看你咳得不轻,其实昨天我就见你的像色有点不对,还以为是你的例事来了,没有在意的。安顿喝了口开水,说,你姐夫这人确实不错的,懂得疼爱人。我看云清抵他一份都不成,我这脸色就是让她给烦的。你没注意爸妈最近不高兴的样儿,都是让他给烦的。你看他刚才的模样,木头樽似的,和我们家有八辈子仇似的。茹若你究竟爱的他什么,我看他什么都不顺眼,鼻子不是鼻,眼不是眼的。眼睛都变成了嘴巴,会说话似的。茹若嚅动嘴正要解释,安频强忍着咳,吃力地说,昨晚你们又把瑛瑛赶到和安奶奶睡的。你们家那么宽的床,他不去睡,还偷偷摸摸的跑来和你睡,。不怕把你们挤凉,也不害羞。他手里的钥匙已经给妈了,是怎么进来的呀。她的话象玫瑰刺扎到茹若的脸上,麻辣辣的痛,脸一阵红一阵白起来。也是的,姐夫到很远的乡野高速路工地去了,姐还不是一人守着空房的。总不能象电视里情绵绵肉麻麻的。茹若不敢正眼对她,淡淡一笑,支吾说,他呀,就是那德性,死皮赖脸的。这话好似一抹暖人的太阳光拂到安频的心腑,让她一阵欣慰。当然,昨晚半夜的细节不好当姐细说。安频瞧她难为情的,也没追问下去。其实也简单,是他发短信,让她悄悄开的门。
几十个台在屏幕里跳动的画面,似乎大同小异,不吸引人专注,不能让思维神经进入角色,魂牵梦萦的。安频觉得无聊,头重脚轻的立起身子,恍然说,嗯,没意思。我们去街上转转,看有没有适合的春装。我还想去买双高跟皮鞋,现在个矮了不合潮流。茹若愉快地答应了,还说姐你不算矮了,够标准的。又去厨房向安爷爷安奶奶招呼,心想转到街上再顺便去医院,姐会同意的。他们应允了,还嘱咐说,上街上,也顺便让你姐去医院看看,看了放心些。要早点回来,别让久等,要吃饭的。他们陡然转变了态度,要安频去医院,让茹若凝视的看了他们一会。安奶奶说,快去快回,还站着干吗?
一路上,她们不打的,不上公交车,踏着彩色的人行路板,相伴漫步。时儿安频轻咳几声,打搅姐妹俩绵绵不断的叙道。茹若说,记得那次刚穿上新裙子,被活动的水泥路板给溅了污水,回家还戏称是染上了花点更好看的,让妈妈哭笑不得。她说着自个咯咯地笑了,笑得天真烂漫。安频也跟着笑了,还说爸妈最袒护你,你一哭闹,就该我倒霉。总说是我欺负你。茹若笑说,可不是么,你总有新衣裳穿,让我接你的旧,人家怎么不伤心,不该哭的。还有邻居总耻笑我不能穿新衣,怎不怄的哭么。说着说着就让安频又看到了小时候泛嗲而可爱的茹若。安频说,现在还想哭吗。那时我们家也是太穷了,连早餐钱都不是天天有。茹若还沉浸在孩子的幸福回忆中,说,现在想起来就好笑,要笑痛肚子的。她忍襟不住又笑,安频也跟着笑,笑感带动喉咙奇痒,又咳嗽起来。茹若只当没听见的。
进入商业街,街景更繁华,沿街门店装璜得玲珑剔透,异彩纷呈,连天桥上都被广告箱点缀得光彩夺目,人聚如流。她们转了几个店子的超市,挑了这件又挑那件,试了这双又试那双,比比看看,总不中安频的意,显得心不在焉。脸相难看,心境不宁,配什么颜色都不会满意的。还连连咳嗽,引得店员客气地请她把痰吐到街边的垃圾桶去。安频说,是不是我咳得遭人嫌吧。她似乎感觉周围那些厌恶她的目光在刺向自己。茹若安慰说,开店是要让人进的,怕脏不如关店。安频没听完她的话,咳得弯腰,脸像胀红的,眼泪都溢出了。见她如此难受,茹若一时惊慌得没了主张。忙说,姐,不行,我还是给云清打个电话,让他带我们去。安频拉下脸坚决不让。菇若改换方式说,二医院就在那头,去看看吧姐。她简直有些乞求了。安频终于默许了,向市二医院走去,恨不能一下药到咳除。
进了医院并非安频说的那么轻巧,也由不得她任性了。量过体温都7度多,还用听诊器听了好一会。医生沉稳的说,去放射科照照,看肺上有没有问题。她最烦这些个摆布她的医诊环节,极不情愿的,只得谎称前天在市医院照了,什么也没有,是感冒引起咳嗽。她知道电视广告里总说感冒咳嗽的。医生要看单子,她又说没有带上。医生又望了望茹若,茹若不好说真话,只是用脚绊她,提示她似的,还说再去照照,怕上次没照明白。安频却不领情,转过脸,大声说,看你,都踩着我的脚了。说再照百遍还不是那点小感冒。医生没有在意到她俩的挑逗,拿起笔在处方上划着,边问是医保还是现金,还问姓名年龄的。划完了,说输液去。安频一作答,说医保卡没带,就用现金。说也怪,当着医生她竟不咳了,好端端的人一个。医生的话语不多,也不作详细分析,说明根由,只点到为止,便将处方递给她。茹若欲问详情,他接着去给下一个看病了。
她们一个怀着满足,一个存有猜疑的出了门诊室。茹若拿着处方跑上跑下的,结帐,拿药,忙这忙那的再同她到注射室,她总算摸熟了看病的环节和窗口,心想难怪姐不肯上医院的。有病的人就不是人了。当两大瓶药吊着,一点一点的向下滴落,仿佛让嘀哒的时间在放缓了。躺在病榻上的安频似乎安静多了。茹若坐了会,又站起查看药瓶上的名称,说是消炎除病毒的药,说是病毒性的感冒,安频安详的说,没事的,你坐着。虽然姐妹俩天天都能在娘家相会,但单独这样幽静相处的感觉没有过。有人陪着输液,心境宽广多了。安频静心问,云清究竟对你怎么样?茹若说,还行吧。不过,甜言蜜语的话少多了。其实,她心目中俩人恩爱有加的,不好当姐说罢了。况且姐夫不在她身边,她注视着她,她又说,姐,姐夫是不是这样的。安频的目光里有了异常的亮点,怕茹若误解了她妒忌还是另有企图,忙眨了下眼说,他才不这样,象小孩少不了妈妈的,总象爱不够的。茹若坦然说,他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只有对家里人亲近,特别是对爸妈要孝顺的。我经常这样跟他说,昨晚都说了的,他答应注意的,你看刚才他还那样。安频说,他是生就的,说不好。爸妈,和我都是在为你争着,你难道没看出。茹若说,我知道是为我好,不过两人过日子的,总不是那么回事。.她说着,没有正眼对她,怕碰破了彼此眼中的秘密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