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翔宇踏上既熟悉又陌生的楼梯坎时,就想到不能让张友琼再担忧似的问这问那了,得装出愉快而高兴美滋滋的劲头。他这样想,又返到楼下,去街上称了两个无籽西瓜,笑喝喝地提回家来。他见张友琼坐在电视机前,冉腊娥已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便止住笑说:“超超真野了,啊!硬是在柳奶奶那不回来了。”也许她要看电视,也许不想问他这问他那,还也许不让他烦心不悦的,在他进门时只冲他笑了下。看到他这样喜笑颜开的样子,猜定也许是开始适应政府机关的工作了。冉腊娥听他这么说,忙提醒说:“翔宇,这话可不能当柳奶奶说呀。超超还不是柳奶奶的孙子,什么野不野,家不家的,多难听啦!”张友琼这时才开口说:“翔宇,你去不去妈妈那吃饭,她前一会还打电话来了的。”韩翔宇说:“这么热难得两边跑。”张友琼说:“我知道你是为我的事,前阵子跑吃亏了。”韩翔宇淡漠说:“那早过去了。这几天为招商老板的事在跑,尽扯皮的。还贴了钱到处说好话,政府还哪有一点权威。”张友琼还是不想说他工作上的事。不经意说:“妈妈还说有事找你的。”韩翔宇以为她是激他去县委会。便说:“那你怎么办。你又不能去。”张友琼期盼说:“我都关了一二十天了,想出去看看。我们还是一起去吧。你给妈妈回个电话,她一定在等着。”韩翔宇说:“冉奶奶,您怎么说?”冉腊娥想了想说:“既然是柳奶奶打电话来了,一定是想要你们去。就是我下午又煮了这些粥,怎么办。”张友琼沉了脸说:“说让你下午少弄点饭菜的,还是弄多了。剩下的不好吃,还要浪费。”冉腊娥解释说:“我是看翔宇蛮喜欢吃粥的,昨天没做到,肚子歉着。”张友琼说:“看你把他宠的。”韩翔宇一笑说:“你忌妒了不成。”张友琼莞尔一笑,便起身。韩翔宇要过去搀扶,张友琼说:“得了,我可以行动了,只是伤口有点痒。”冉腊娥欣喜说:“痒是好事,在生肌了。”张友琼进屋去穿上真丝裤袜,换了件乳色圆领衫和裙子,便和韩翔宇出门了。韩翔宇一直小心地扶着她下楼,她仿佛觉得步履生疏的。到了一楼,张友琼让她放手,让她自个一步步迈向大门,并看不出有什么瘸状,只是步子慢了点小了点。门卫魏爹正端着碗吃饭,见此欣然说:“张阿姨,好了哇!”张友琼笑说:“魏爹,这门口好凉快啊!”魏爹说:“再过一会,这门口就坐得没空了。你们出去呀。”韩翔宇说:“去柳奶奶那,魏爹。”魏爹说:“小韩,再几时走啊?”张友琼说:“他不走了,已经到政府里上班去了。”韩翔宇却说:“还没有定呢,魏爹。”
大街上还有些余辉和燥热,可还滚动着风。那么宽的街,那么多的行人和车流,让张友琼感到格外新鲜起来,仿佛是旅游在圣地他乡。韩翔宇说:“打个的吧。”张友琼摆手制止,说:“让我走走。再不走,肌肉萎缩,就要瘫在家里了。走了好一会才一百多米远,还不到芙蓉广场。张友琼浑身冒汗,伤口有点刺痛了。韩翔宇似乎没有感觉到,还在说:“你今天怎么不问找工作了。”张友琼自作聪明说:“从你的表情里,我已经知道了,不必再问的。再说家属是不能参与政事的。”韩翔宇听她说话已有点气喘了,便招了的,张友琼不再反对。县委会一上车就到了。振超开门迎接他们,一进门张友琼就让韩翔宇轻轻抹了她大腿伤口边的汗。柳莹正忙着摆铺饭菜。他们喊了曾老太。曾老太看着张友琼红润的脸像,祝愿说:“友琼,你恢复得蛮好了。还是翔宇回来招护得好呵。”柳莹说:“友琼,还不让我给你打电话给翔宇,硬是要逞强的。”柳莹也煮了绿豆粥,还是新米煮的,沁人心腑。愿意吃甜的放白糖,不吃甜的,有腐乳辣菜的。相反对荤腥菜没有胃口。他们吃着饭的时候,柳莹并没有提及韩翔宇的事,等收洗了碗筷后,柳莹将韩翔宇约到凉台上,问他的工作情况。关切说:“是不是不顺心啦。”韩翔宇看柳莹问得那么认真,也不隐晦说:“工作都是一回事。没什么,就是跟打工一样,心坎里吊着。”柳莹心疼说:“曾国超说了,等有机会就把你的编制定落位。等编制定位了,我再给他说你的任职问题。你过去还当过团委书记、副镇长的。既然是我让你留下的,就让你称心。你不会怪我要留下你吧。”韩翔宇说:“哪能呢。您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好。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跟曾县长去求情,真过意不去。”柳莹说:“翔宇,看你又说傻话了。你和深圳没有什手续了吧。”韩翔宇说:“他们来过电话,我还没有回绝他们。”柳莹看他表情听他话,知道他的心思至少还有一半在那边。便说:“你觉得招商局么样,想不想换个单位?”韩翔宇苦涩说:“我又不是正式编制,怎么好麻烦人家再调动呢!”柳莹说:“既然你有想法,你可直接去找曾县长谈谈。一个人要进步,没有人把只把眼睛瞄着是很难的。”韩翔宇想了想,说:“下星期,我是要去找找他。上了这一个星期班,还没有碰到他人呢。”其实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柳莹催督说:“你就星期一去找他。”韩翔宇说:“星期一是工作最忙的时候,还是择个他轻松的时候。”柳莹坚毅说:“男子汉办事要果断,让你星期一去找他,你就星期一去。”韩翔宇只得作罢,转了话题说:“柳奶奶,您还得多休息啊!”柳莹含笑说:“做点家务小事,没问题的,人就是要活动。”
忽地,韩翔宇的手机响起,是深圳区号0755的。他接通是彩芸公司办公室主任贡浦打来的。对方说:“您好,韩总。濮总让我问,您家里的事处理象么样了。山东那边催得紧,要不然那边的人只好调整了。”韩翔宇没好气地说:“谁家没个特殊事。他等不了,随他的便。反正我还有几天。”张友琼听他说话的嗓音很大,口气也不对,等他来到客厅。便问:“谁的电话?”韩翔宇抑制恼怒,舒眉平和说:“公司的,管他呢。”张友琼说:“反正不去深圳了,和他们说断算了。”柳莹在一旁说:“翔宇,我再说一句。你的事你自己决定。”两天的双休息时间里,韩翔宇一直捉摸着柳莹的这句话,他现在才真正感到自己处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膀徨着。最后,他只能看曾国超的态度来行事了。星期一上班,他没有去招商局,给包涛打了个电话请假有事,就早早地等在了曾国超的办公室门口。如果这次曾国超勉为其难的话,他就准备搭中午的客车去深圳了,也好汇报山东方面的情况,不能误了两头的事。8点还差5分的时候,曾国超一步步地上楼来了。韩翔宇看得真切,等他上到三楼,老远就微笑而尊敬地喊:“曾县长!”曾国超沉稳说:“你来了。”他搜出腰间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他跟了进去,并帮着关上门。等他坐下后,韩翔宇便关切地问:“曾梦的学校定了,曾县长?”曾国超敢断言,他一定是从包涛嘴里知道他去了省城。便说:“过去,我是不操这个心的。没有办法,她只考了498分,隔第二批的起分线505分还差7分。还是谭主任的一个老表答应肯帮忙,招办这边应该没问题,可是学校方面也很重要。如果学校这边没有人,那也是前功尽弃的。现在的招生搞得这么复杂了。”韩翔宇说:“只要招办的态度坚决,学校会接受的。”曾国超明确说:“现在和你们那时候的录取不同了。你们那时候,招办按名额,只要不超过,想怎么录就怎么录。现在叫什么扩大学校招生自主权。招办只负责在控制线内抛档。当然,抛档也很重要,如果学校营私舞弊,想招低分的学生,招办就不会抛档。不抛档学校也录不了。今年,特别严格,省人大的监督巡视组驻在录取现场。谁敢违反录取政策,搞不正之风是要严肃查处的。这是省委任书记下了死禁令的,不准用钱买。什么赞助生,委培生,学校自己的扩编生等,一律不准搞。”他说得如此严峻,韩翔宇也使不上劲。只好说:“任书记不是在大县挂点吗,找他帮这个忙不是小菜一碟。”曾国超说:“不说这事了。你到招商局还习惯吧?”韩翔宇谈然说:“这没有什么,就是给您增加麻烦了。不会影响您吧。这两天深圳那边催得紧,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万一太难为您了,我想……”韩翔宇不想把对包涛的反感说出来,不想背着人在领导面前使人的坏。曾国超说:“难事也是事在人为嘛。不过,我听柳奶奶的口气,是你不吃定心丸吧。这次县里有四个编制,不过不是招商局的。如果你定下来了,我就去做工作。”韩翔宇赶紧问:“是哪个单位?”曾国超说:“你先别急着问单位,总之工资是不会缺的。”韩翔宇要留下来,也不仅仅是为几个工资,才千把块钱,与深圳差几倍。他还是想有点发展前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