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余辉散去,游泳池里显得更清凉了。徐徐的微风,拂着湿漉漉的身子,格外凉爽怡人。游泳的人渐渐多起来,但并没有电视里那种热闹的场面。振超的游兴勃勃,在张友琼的指导下,手脚划动得象那么回事了。然而,张友琼心中总搁着溺死小孩的事,心境宽阔不起来,手脚更放不开,总是寸步不离振超,扶着他以防万一,能紧急呼救。振超有些拘束的感觉,不停地说:“妈妈,你放手。我会游了。”张友琼却说:“超超,天快黑了,我们早点回去。柳奶奶还等着洗澡呢。”振超犟着,说:“不么!人家都没回去!”放眼望去,是畅游的人们,也许那小孩在骗人。张友琼还是说:“你不听话,我再不带你来了。”振超却自豪地说:“你不带我来,我自己来。”这话让张友琼听得寒颤,忙狠狠地训斥:“你敢!我不打断你的腿。”在张友琼连狠带哄下,振超才依依不舍的上岸来。一路上,他觉得没玩个够。连连恳求说:“妈妈,你天天都带我来好吧。我的好妈妈。”这话让张友琼心里好笑。却还是没好气地说:“你这么不听话,谁再带你来玩。跟你说,下半年要上小学了,明天送你去补习。”振超扫兴的默不作声了。
回到县委会,张友琼有些内疚说:“超超硬要去游泳,连经管局那边也没有去。”柳莹却高兴地说:“我的乖超超是小男子汉。男子汉不会游泳怎么行!”张友琼惊异说:“妈妈,你不知道,听说游泳池里前几天淹死一小孩。”柳莹神情紧缩说:“这可不能再去了。”振超好奇问:“奶奶,那个小孩是不是不会游泳,沉在水底里。他变成鬼了,是不是要拉人的脚哇?”他说着,眼里显出畏惧的目光,仿佛对死亡有了真实理解。柳莹更危言耸听说:“他要拉住谁的脚,谁逃不脱,也得淹死。他一定还要找替身的。”振超又问:“替身是什么?”柳莹认真说:“就是水鬼找一个活人死去代替他的。”振超说:“爷爷怎么没有找替身回来。”张友琼忙瞪眼说:“瞎说!”忽然,张友琼的手机响起。振超快话说:“你的手机响了啰!”他们相互瞥了一眼。张友琼去拿出包内的手机接通,一听是邦那的声音。尽管是她预料中的电话,还是迟疑起来,然后向房外的凉台走去。自从那次强暴事后,邦那一直没有找过她的麻烦,但欠款的事并没了结。然而,张友琼并没因家里一连串的锁事淡忘那终身痛苦耻辱的一幕,真可谓刻骨铭心的。一听到他那恶毒的嚎声,心中的怒火立刻燃烧起来。狠狠地说:“我不认识你!”便关了机,呆立在凉台上嘘气。立刻,手机又响起来。那响声在撕裂着她心中的伤口,鲜血直流,她知晓那帮人的禀性,担心他们找上门来寻事,将事情败露,又伤害家人,那就更无地自容了。便接通手机屏住呼吸静听,看他还有什么新花招。对方假惺惺说:“友琼,我们做过一夜夫妻,怎么就忘了。友琼,我也不是不讲情义之人,只要我们合得来,一切都好说。你丈夫抛下你,你不能干空着吧,我能给你满足的。听说你有一个很聪明的儿子,我倒很想见见,不是想他什么主意呵。好了,好了,不说了。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是不会再主动找你的,时间的长短么,由你自己拿定。”对方不等她“吭”一声,关了机,传出“嘀嘀”的盲音,张友琼还目瞪口呆地持着手机。振超和柳莹的说话声突然传到她耳朵里。振超骄傲说:“妈妈真象电视里的游泳大姐姐。”柳莹禁不住笑了,说:“好哇,你说妈妈是大姐姐,我不告诉她才怪呢。”张友琼回过神来,自觉好笑起来。便回到客厅说:“超超,你当着奶奶说妈妈的什么坏话了。”柳莹说:“好啵,都让你妈妈听到了。”振超说:“我只说你象游泳大姐姐,没说你坏话。不是吗。你游泳真棒!”张友琼抿着嘴笑说:“这比坏话还坏。妈妈就是妈妈,怎么会是姐姐呢。你这是莫无尊长,犯上作乱,该当何罪。”振超也认真说:“没有这么严峻吧!故弄悬殊的。”张友琼不和他逗趣了。忙说:“妈妈,我给你准备水去,洗澡吧。”柳莹微笑说:“我已经学会自理了。刚才自个洗了澡。”张友琼有些惊喜而担忧说:“您没有弄湿刀口吧。”柳莹自信说:“没有。我要自己多活动,不能让肠粘连了。”张友琼便去给振超准备好水,让他去洗澡。在她给振超脱衣服时,他双手遮捧着小鸡鸡,不让人看。她会意地望了下,暗地高兴,儿子会害羞了。等她自己洗过澡,又洗了全家人的衣物,还有曾老太的。等忙过之后,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脸上还是笑微微说:“妈妈,我去经管局一下,就过来。”柳莹说:“今晚你可以不过来,试试我自理的本领。”
每天傍晚都要迎接他们母子到来的冉腊娥,却突然接到电话说不来了。然而,还是不甘心地在期待着。期待的时刻是漫长的,漫长得都不知道夜幕已经降临了。电视放射出的光亮都不知道夜幕已经降临了。电视放射出的光亮都有些刺眼了,她才起来打开日光灯。也许是为节约用电,节俭济家。张友琼的到来着实让她愕然而又欣喜了。忙说:“这时候了,你还来做什么!”张友琼似乎在解释:“超超今天去游泳可高兴了,玩得不肯离开。”冉腊娥说:“小孩子天性喜欢玩水。是应该让他活泼点。你小时还不在老家门前的河里玩得不肯上坡来。”张友琼又问:“你吃了的。”冉腊娥说:“吃了。我煮了绿豆粥,还给你们冰在冰箱里,你去吃点,可以解暑的。我去洗澡了。”然而,等冉腊娥洗完了澡,张友琼还关在房里没出来。她看了冰箱内,见粥没有动。并没有立刻说什么,便去洗了换下的衣服。然而,再来喊“友琼,去吃点绿豆粥,凉冰冰的。可以解暑消毒的。”她听到关抽屉的声音,随后张友琼出房来了。冉腊娥便去给她添了一碗来,并说:“不甜,你就再去加点糖。”张友琼用调羹舀着吃,应该是冰甜爽心的,可眼下爽不起来。最后说:“晚饭吃太饱了,不然还可吃一碗的。”冉腊娥听了心里也冰甜起来。欣喜说:“碗你放着,我来洗。”张友琼还是进厨房洗了碗,又放进厨柜里。然而,母女都坐在了电视机前。冉腊娥说:“你早点过去啦。”张友琼心不在焉说:“那边都安排好了。”她就觉得要多在冉腊娥身边呆会才好受些。突然说:“你和爸爸结婚,是家里作主的吧。”冉腊娥迟钝说:“我们那时不象现在。不仅由家里作主,还是媒人穿针引线。即使心里有那么回事,也不好说出来。”她说着,目光似乎一下看到了过去难忘的时代。张友琼又幼稚说:“姆妈,你恨不恨我爸爸呀?”冉腊娥若然说:“这孩子。怎么想起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哇。”她越这么隐含说,她越有知情的欲望。仿佛撒娇说:“您就说出来我听听么。又没有外人。”冉腊娥把目光投向远处地叙述起来:“有一阵子,我着实恨过你爸。后来就自己劝自己,想通了。你柳阿姨是街上的人,又年轻又漂亮。爸爸心里是装大事的人,我在他面前就象是他的姆妈。我们不帮配,他们俩才是天生一对。我认输了,认命了。”张友琼紧追问:“是爸爸他们逼你离开的哟?”冉腊娥茫然说:“反正你爸爸的心思不在我这边。强扭的瓜不甜啦!都这么难受的扯处着,不如作个了断还痛快。我就主动提出,让你爸爸休了我。我提出后,你爸爸当时没有表态,又拖了一些日子。据说有人想在这上面整你爸爸,还是那个陈庭长帮忙办的。你堂舅听说了,让你舅妈来接我去他家住了几天。心情就慢慢平静下来了。”张友琼又问:“就是那个金城舅吧。这么多年怎么没往来过。”冉腊娥哀叹说:“他的几个伢们不争气,听说搬到湖南君山农场去了。”母女俩终能这样敞开心扉说出蕴藏在心底里的话。张友琼的好奇心有了些满足,觉得在姆妈身边的感觉就是不同,不必戒备提防,毫无顾忌怀疑,亲密无间的。
逆境中的张友琼真希望生活就象她们母女相处,挚诚关爱,无忧无虑的。她真希望自己能永远象振超这么小,永远依偎在姆妈的怀抱里不长大。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眼下的处境,真让她有些扛不住了。尤其是邦那刚才在电话里阴险地提到了振超。他们的往来不是一、二年了,可他从未关注提及过她儿子一回。想着那轻巧里藏刀的话语,张友琼猛然警醒了。那狗东西竟肆虐地强暴糟蹋了她的身子,想来就恶心呕吐。他会不会把目标转向儿子,就象电视里的绑票、人质,甚至撕票。让人措手不及,无以应对的掉魂。振超可是张友琼身上掉下的肉,是韩翔宇的血脉。振超的生命要胜过她自己生拿的千倍百倍。他还要长大成人,还要出人头地;还要惩治那帮邪恶,为张友琼报仇的。决不能让振超有丝毫的闪失,哪怕是弄掉一根汗毛,张友琼都会以命相拼的。不然,自己怎能对得起韩家,对得起爱她疼她的翔宇呢。振超还是柳莹、冉腊娥的宝贝疙瘩,要有个什么闪失,她们将怎能安稳活下去。失去了精神支撑的人,还不如僵尸一具!冉腊娥侧过脸,望下了沉寂中的张友琼,自言自语说:“现在电视里整天都是杀杀打打的。再要么就是在破坏家庭关系,露胳臂显腿的。”张友琼回过神来,说:“今晚我不过去了。”说着,就起身去打电话。冉腊娥还在劝说:“你还是过去,你妈妈还没有全好。”接电话的是振超,礼貌说:“你找谁哇?”张友琼说:“我是妈妈。你连妈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今天不过去了,你跟奶奶说。”人有了心病,似乎连声调也不知不觉的变了。对方听了就压了机。等她坐下后,冉腊娥还是说:“友琼,你还不过去。有病的人心情不同,总盼着身边有个叫唤的人才好。”又接着说:“等以后闲着的时候。我再把家里的事告诉你。”此时的张友琼就多想和冉腊娥聊会,聊得天衣无缝的,又好奇地问这问那。冉腊娥告诉她,嫁到张家的时候,张家的境况并不好。张道然还在念书,家庭有严重的历史问题。老爷爷是反革命,后来才平反成了烈士之家。还说张道然一生也命苦,从出生就没了亲娘。张友琼插话说:“那是难产弄的。要是在今天,是个很普通的手术,不会要人命的。现在都说剖腹的孩子聪明。生超超时,我真想让白阿姨给我来一刀,翔宇不同意。”冉腊娥说:“好好的肚皮,何必刺一刀。有了刀口的人总没有原腹的好。要做个重事的,还要裂开的呢。能顺产是最好不过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