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任泽友他们并没有回省城,面包车驶出大县后,又从监利县方向由南进入大县。任泽友此行真正的对大县的工作不放心,他要寻找突破口,打开大县工作的新局面,他们顺江堤而下进入了大县的笆头乡。笆头乡是田运成挂点的地方,上次幸亏省委书记没有查访到这里,让田运成他们侥幸地松了口气。任泽友见路边一户人家贴着大红对联,搭着齐路的大棚,在热热闹闹地办喜事,就命小谌停车。这家有人以为来了贺喜的高贵亲友,忙笑容可掬地接应。眉开眼笑,喜形于色的欢天喜地的气氛一下抹去了任泽友脸上阴沉的愁云。他问过东家,东家出来疑眸地迎接。他又微笑地向东家道喜。东家是个60出头的老人,邀任泽友同在一条长凳上坐下,其他随行人也顺凳坐下。立刻有人赠上烟茶。老头忧心忡忡,苦笑着说:“没有办法,小女读不起书。只能早点祝个寿请客,收几个人情,补贴补贴。”有人在徐维志背后斜嘴:“其实还足58,就想用祝寿来买钱。”老头又说:“人啦,总是命不如人。儿媳外出打工,又犯了事,落得个人财两空,还得照料孙子。”任泽友心想,难怪这大热天办喜事的啰,难怪农村盛行请客的,人情债也难还的。他甚至联想到了他小女交学费事上,便问:“你这里春季的学费交了多少?”老头的脸上没了笑意,怨咨说:“春季不说了,都如数交了,只是欠下了债。眼下,还只是暑期补习,又交了00块,下期还没有开学,通知已给下来了,又得500块,读不起书了!”他又说:“你们是县里的干部吧,得管管下面才是。”任泽友听着这学校收费的惊人数字,又沉下了脸,问:“你小女在哪个学校?”老头说:“就那个石桥中学。”任泽友深深记住了老头雕琢愁怅沟挨沟的脸,深深记住了老头的心里话,便起身道谢,告辞而去。在车上,他对小谌说:“到石桥中学去,看看学费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谌在不宽又被摊铺阻滞的笆头街上问了石桥中学的位置,便将车直接开到了石桥中学。石桥中学只有零散的几个班的补习,大部分都空荡荡的。校长解昌尧一副傲像,并不欢迎这几位不熟之客。在校长办公室里,鲜红的小国旗前,他稳若泰山冷冰冰地面对他们,尤其听到说要看学校收费的情况,便不宵一顾地说:“我们都是按乡政府的文件执行的,你们要问去问乡政府好了。我这里还要去带课呢。”他说着,似乎要起身,要做出束客的架势。这时,徐维志不得不亮出底牌,言轻意重地说:“你听明白了,我们是省里来的。坐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中央政治局委员、省委任书记。你一个校长怎么能以这种态度对人,还教书育人的。”全中国10几亿人,才几个政治局委员!解昌尧知道这里的分寸,脸色一下煞白起来,一时语无伦次地说:“学校,也是没有办法。怎能运转,不收费。还有的学生也是没有交到位的。”任泽友坚决地说:“你把乡政府的文件找出来看看。”校长只想回避推卸责任,手忙脚乱地到文件篓里翻腾着,果然翻出了一份红头文件。任泽友接过看时,文件还冠冕堂皇地标着,关于禁止开学乱收费的笆头乡人民政府的红头文件。文件规定:杂费95元,课本费170元,体检费元,防疫费元,住宿费50元,搭伙费0元,计算机费40元,自行车停放费15元,统筹费100元,9项共计505元。任泽友眉宇一扬,狠狠地说:“群众的反映果然属实。”任泽友怒视这个一下变得可怜巴巴的瘦个校长,不好再往下说。又望了下其他人,便起身走出校长办公室。校长一直赔罪地送他们上车离去,象做错事的孩子,呆呆地站了许久许久。他终于回过神来,悔恨自己有眼无珠,惹下了大祸,忙亡羊补牢似的赶往乡政府,向乡党委书记蒋俊纶作忏悔汇报。蒋俊纶倒是处事不惊,让他把话说完,让他轻松地离去。他便赶紧给田运成打电话作了详尽汇报,最后说:“也许不是省委任书记,再说新学期还未开学报名收费。”对方听着汇报,总算有了个训斥他的机会,忙拦了他的话,狠狠地说:“我平时是怎么对你们说的,省委任书记的工作策略,就是善于突然袭击搞暗访的,要你们多提防,这下好了,一个省委书记要处份一下乡党委书记,还不是丢萝卜下仓那么容易!任书记上午到过余歇,那不是任书记,是你蒋俊纶不成!”蒋俊纶反责怪说:“那您怎么不打个电话通个气给我们。”田运成说:“你工作没做好,通气不更通出大路子。”蒋俊纶不以为然起来,说:“既然,他省委书记不相信我们基层,还要我们做什么,全撤了倒痛快。我还正愁没地方擦痒呢。”田运成觉得自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扯不清了,又换了口气劝慰说:“事情还是往好处想,能当担子的,县里一定当。你赶紧安排专人,把事情弄清楚,拿出整改措施。”蒋俊纶放松地说:“说不定,任书记这时已经在去县里的路上。”对方最后说:“好自为之吧,我得给何书记说说,先打个招呼啦!”
田运成关了手机,便来敲何启照的办公室的门。科书科的冯炜听到敲门声,忙从机要室里赶出来,告诉他说:“何书记去宾馆接待省委任书记去了。田书记。”田运成心焦,这个任泽友怎么这么神速啊!既然人都来了,打电话也是迟到的爱,没有意义了。也许任书记还没有进宾馆,何启照正在宾馆等着的。田运成还是坚持地打通了何启照的手机。何启照听了田运成的通报,反问说:“你不是说任书记回省城了么。怎么又捅出了这么大的路子。税改,税改!这不明明只是停留在干部的嘴上,和县委的汇报材料上。”田运成还想申辩解释什么,对方又不耐烦地接着说:“什么都别说了,你还是赶过来,我们一定接待任书记吧!”田运成答应说:“好!”如果说不是在他田运成的点子上出了问题,他也就不会有那么急切和焦虑的。从来在何启照面前不拜输的田运成,此时自觉理亏,不敢再理真气壮了。他匆匆地下楼,钻进小车,赶往咫尺的县宾馆。何启照等人在二楼小会议室等候,湛楚林在一楼的大厅里等候。湛楚林迎上说:“田书记,您来了。您都听说了吧!”田运成冲着他,没好气地说:“这个笆头真是扶不上路。蒋俊纶在那里,整天搞的么名堂!”湛楚林见田运成的目光在搜寻着什么,就说:“何书记在楼上会客室里。”田运成蹬蹬地上楼,直往会客厅,又象是冲着何启照发火地说:“这个蒋俊纶不知在笆头搞的么名堂!我再三给他敲警钟,他还是捅出了漏子。还有那个石桥中学的解昌尧,哪象个当校长的,一点为人处事都没有。”是谁的责任,何启照此时不好加以论断,倒是很平静地说:“路子已经捅出了,再发火已是木以成舟。”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唉叹。双方都进入了深深的沉默,相顾无言。
任泽友一行落脚大县宾馆,人人都象中了暑的沉闷燥热着,给赶出来热情迎接他们的何启照等,以迎头痛击的一幕。他们也只好收敛了那份飘逸的热情,别扭地候在一旁。湛楚林领他们上二楼,让服务小姐去打开房间。任泽友被引进国家领导曾住过一夜的0号房。何启照在走廊里估约省委书记该洗完了风尘,便敲门进去。何启照不敢把正眼呈给任泽友,也不敢象前几次那么以主待客的打招呼,表情呆滞而木讷着。这给坐在圆椅内的任泽友稍稍消了一点子气。还是任泽友平和地开口说:“坐吧,何启照同志。”何启照这才呈了他一眼,平等地说:“时间不早了,您一路辛苦了。宾馆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任泽友显得欣慰地说:“我们在路过南桥小镇时,在家路边小馆吃过晚饭。几个家常小炒,一碗西红柿汤。吃得舒服,收费也不贵。我们5个人才花了8块钱,每人还不到8块钱。”何启照心头一松,畅快地说:“这就好,这就好。”他接着说:“您没有去南桥镇政府。上次您回省的第二天,我们按照您的意见,给曾国超加了点担子,把他调到南桥镇任书记,兼着南桥开发区主任。南桥在大县是第二大镇,也算是县委任人惟贤,对曾国超的信任吧。”任泽友舒展眉宇说:“象曾国超这样看问题很尖锐的同志,要再多点实干精神,就是一个老百姓真正受欢迎的好基层干部。何启照看任泽友可亲近了许多,心头也舒了口气,又汇报说:“这几年曾国超在木舟还是脚踏实地的做了一些事,让政府和群众的距离在缩小着,农村社会矛盾也缓和了许多。”任泽友又认真起来,说:“晚上,你通知你们的常委班子和四大家的主要负责人来宾馆开个工作去。”何启照忙说:“好!”接着又问:“几点钟呢?”任泽友没加思索地说:“7点半。”这时,田运成踌躇地进来,见任泽友说着话,不好打岔,也就没有打招呼,任泽友接着说:“你们去安排,去吃饭。”田运成这才抢过话说:“您休息。任书记。”他们随之离去,带上房门。田运成还到服务台,向小姐交待什么。(未完待续)